小梅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自宴席散后,她便缩在床角,望着墙缝里鼓起的那团纸。
方才苏婉儿似笑非笑的模样在眼前晃,连烛芯爆响都能惊得她打个激灵——那声\"明儿也让陈妈妈给张妈送一对\"像根刺,扎得她后颈发疼。
密信上\"明日卯时\"四个小字被烛火舔得发卷。
她咬了咬发白的嘴唇,摸出藏在褥子下的银镯。
镯身还带着体温,却冷得刺骨——这是杨管事昨日塞给她的,说\"办妥了这单,再赏你对金的\"。
可现在...
窗外更夫的梆子声敲过三更,小梅突然扯过粗布外衣裹住头脸。
她蹲在墙根,指甲抠进砖缝,密信刚要往袖里塞,腕间银镯\"当啷\"磕在砖头上,声音在空屋里格外刺耳。
\"啪!\"
烛火忽的灭了。
小梅的呼吸瞬间凝滞。
她僵在原地,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直到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才发现是风掀动了窗闩。
她踉跄着爬起来,袖中密信被攥得皱成一团,发间木簪都歪到耳后。
院外的桂树在风里沙沙响。
苏婉儿贴在影壁后,看着小梅猫着腰溜出角门。
她的手按在腰间玉牌上——方才系统浮窗闪过【目标人物移动轨迹更新】,人脉图谱里那个代表小梅的红点正往城南废宅方向挪。
\"果然。\"她低笑一声,身影融入更深的夜色。
城南废宅是杨国忠暗卫惯用的联络点,原线里她曾在史书中见过记载——安史之乱前,杨府密探常在此交接情报。
系统昨日刚解锁的地理沙盘此刻在她脑海里铺开,她甚至能清晰看到废宅后墙那道半人高的豁口。
小梅的脚步越来越急,粗布外衣下摆沾了草屑。
她绕过卖宵夜的挑子,拐进一条窄巷,巷口的狗突然吠起来,惊得她差点撞在墙上。
等她摸到废宅那扇朽木门时,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中衣。
\"啪。\"
门从里推开条缝,露出半张阴鸷的脸。
\"杨...杨爷。\"小梅的声音发颤,忙把密信递过去。
杨虎捏着信笺凑到月光下,鼠须般的眉毛拧成一团:\"就这?
苏守谦那老东西的动向呢?\"
\"奴婢实在探不到...苏娘子管得严,连老爷书房都不让近身。\"小梅绞着衣角,银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不过...苏娘子今日问起《唐律疏议》了,还盯着奴婢的镯子看...\"
\"蠢货!\"杨虎突然甩了她一记耳光,\"你当那小娘皮是省油的灯?
上个月西市米商那档子事,就是她搅黄的!\"他扯过密信撕成碎片,碎纸片像雪片似的落在小梅脚边,\"明日卯时,不管用什么法子,把苏守谦的巡城路线给我弄来!\"
\"可...可苏娘子今晚一直盯着奴婢...\"
\"盯着又怎样?\"杨虎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把这个混在苏守谦的参汤里,保准他明早头疼得连笔都拿不稳。\"他捏着瓷瓶在小梅眼前晃,\"办成了,杨大人赏你十两银子;办不成——\"他指腹划过自己脖子,\"你娘在净月庵的香火钱,我让人断了。\"
小梅的脸瞬间煞白。
她颤抖着接过瓷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血珠渗出来都没察觉。
墙后的苏婉儿握紧了袖中短刃。
系统浮窗不断跳动:【检测到关键阴谋:投毒\/窃取巡城路线,唐韵值+200】、【当前唐韵值:1350,已达青史补阙阶,解锁功能:人物关系网深度分析】。
新解锁的关系网在她右眼展开,杨虎的名字下赫然连着杨国忠的红标,旁边还标着\"构陷苏守谦\"的血字。
\"好个杨国忠。\"她低笑一声,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玉牌——阿福方才传来消息,张县令今夜在城隍庙值夜。
城隍庙的香火早已熄了,只有殿角的长明灯还亮着。
张县令正对着案上的卷宗发愁,忽听后窗传来轻响。
他刚要喊\"谁\",就见个青衫身影翻窗而入,月光下,那女子腰间的苏府玉佩闪着幽光。
\"苏娘子?\"张县令惊得站起,又忙压低声音,\"深夜至此,可是出了何事?\"
苏婉儿将袖中密信残页、银镯、还有方才用帕子包着的碎瓷片一并放在案上:\"大人请看。\"
张县令凑近细看,瞳孔骤缩:\"这银镯...是杨府暗卫的标记。\"他翻着碎瓷片上残留的药粉,\"这是乌头粉,微量可致头痛,过量能要命!\"
\"杨国忠要构陷我父亲。\"苏婉儿的声音冷静得像块冰,\"他需要我父亲明日巡城时出岔子,好坐实'玩忽职守'的罪名。
而小梅,就是他安在苏府的钉子。\"
\"可...杨大人如今权倾朝野...\"
\"大人难道忘了?\"苏婉儿指尖点在卷宗上,那是今年春天长安西市的火灾案,\"上月西市米商囤粮抬价,是谁让大人查清了背后的杨府商铺?
是百姓的口碑,是您桌案上'公正廉明'的万民伞。\"她抬眼望进张县令的眼底,\"若苏守谦倒了,下一个被构陷的,难道不会是大人?\"
张县令的手在卷宗上顿住。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喉结动了动:\"李捕头今夜当值。\"他突然提高声音,\"去后衙把李捕头叫来!\"
李捕头来得很快,腰间铁尺撞出轻响。
听张县令说完,他拍着胸脯道:\"苏娘子放心,这埋伏我来设!
城南废宅我熟,后墙有个豁口,正好能蹲人。\"
子时三刻的风裹着凉意。
苏婉儿缩在废宅后墙的豁口处,李捕头带着两个衙役守在另一侧。
系统的地理沙盘在她脑海里亮着,小梅的红点正往这边移动,杨虎的位置却突然静止——他该是在宅子里等消息。
\"来了。\"李捕头压低声音。
小梅的脚步比昨夜更急,发间木簪早不知丢在哪了。
她刚摸到门闩,身后突然响起铁尺击地的脆响:\"拿下!\"
\"你们是谁——\"小梅尖叫着要跑,却被衙役一把扭住胳膊。
银镯\"当啷\"落在地上,在月光下滚出好远。
\"杨爷救我!\"她拼命往门里挣,可门里哪还有杨虎的影子?
只有满地撕碎的密信,和墙角未燃尽的烛头。
\"救你?\"苏婉儿从阴影里走出来,袖中短刃的寒光映着小梅煞白的脸,\"杨虎早从狗洞跑了。
他这种人,哪会为个棋子送命?\"
小梅的腿一软,瘫在地上。
她望着苏婉儿手中的帕子——里面裹着她藏在墙缝的密信,还有方才落在废宅门槛的瓷瓶碎片,突然哭出声来:\"奴婢错了!
是杨管事拿我娘威胁...奴婢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就可以害人性命?\"苏婉儿蹲下来,指尖捏住她腕间的银镯,\"这镯子,杨府给了多少人?
你娘在净月庵的香火钱,我让人续上三年。
但你做的事...\"她站起身,将证物递给李捕头,\"得由律法来判。\"
张县令的签押房里,烛火一直亮到五更。
小梅的供状在案上摊开,墨迹未干。
张县令放下笔,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苏娘子放心,明日早衙我便升堂。
这案子人证物证俱全,杨国忠就是想护,也得看圣上面前的理。\"
\"有大人这句话,婉儿便安心了。\"苏婉儿起身行礼,袖中残页被攥得温热,\"只是...我父亲那边...\"
\"令尊为人刚正,若知道有人暗中护着他,定要欣慰。\"张县令望着她出门的背影,摇头笑了笑——这苏府庶女,倒比许多须眉更有担当。
月落星沉时,苏婉儿站在自家院门口。
晨雾漫过青石板,远处传来早市的吆喝声。
她摸了摸怀里的供状,望着父亲书房的窗户——窗纸后还透着一星灯火,想来是苏守谦又在批公文。
\"爹。\"她轻声道,声音被晨雾裹着,飘向那扇半开的窗,\"有些事,该让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