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帐中噼啪爆开一粒灯花,苏婉儿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系统的提示音还在耳畔轰鸣,她望着阴影里那个月白锦袍的男子,喉间泛起一丝腥甜——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真切意识到,自己并非这局中唯一的棋手。
\"苏姑娘。\"男子摘下斗笠的动作很慢,月光从帐帘缝隙漏进来,在他眉骨处割出一道冷硬的阴影,\"我等你很久了。\"他的声音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冻了二十年的蒸馏水,清冽得不带半分温度。
苏婉儿的瞳孔微微收缩。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自动展开,陈玄礼的命运线正从血红色里渗出细碎的黑芒,像被墨汁浸烂的红绸。
她强迫自己呼吸均匀,指尖悄悄抚过腕间翡翠镯——这是母亲用攒了十年的体己钱打的,此刻触手生温,倒成了最好的镇定剂。
\"观史阁的宿主?\"她开口时声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系统没提过还有同类。\"
男子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观史阁?
不过是高等文明的实验室罢了。
你我都是不同时间线上的实验品,他们想看看,当两个试图扭转安史之乱的变量相遇,历史会坍缩成哪副模样。\"他抬手比划了个捏碎的动作,\"就像捏死两只蚂蚁。\"
苏婉儿的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不动声色地调动系统隐藏界面——这是她上月用一千唐韵值解锁的功能,原以为要等到青史补阙阶才能用。
淡蓝色的光雾在掌心流转,李远的命运线竟像条活物般扭曲着,末端牢牢系在【755年冬】那个猩红的时间节点上。
\"你想阻止我。\"她突然说。
李远的脚步顿住。
帐外的风卷着沙粒打在布帘上,像极了前世暴雨打在实验室玻璃上的声响。\"你以为提前截断范阳粮道、烧了杨虎的毒盐仓就能改写历史?\"他转身时腰间玉佩轻响,\"历史是张网,你扯动一根线,其他线会勒得更紧。
安禄山的反心是二十年的积毒,你强行拔了这根刺,大唐的伤口会烂得更快。\"
苏婉儿望着他腰间那枚刻着\"观\"字的玉符——和自己系统空间里那枚泛黄的竹简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她忽然想起昨日系统提示的\"异常能量波动\",原是这个。\"所以你要让安禄山按时起兵,让百万百姓死在战火里?\"她的声音冷了,\"就为了证明你们高等文明的实验数据完美?\"
李远的指节抵在案几上,指腹泛白:\"我曾在另一个时间线里试过。\"他的声音突然低了,像在说一段极旧的往事,\"我提前杀了安禄山,结果史思明带着更狠的叛军血洗了洛阳;我帮杨国忠除掉李林甫,结果关中大旱时,他囤的粮够三万人吃三年。\"他抬眼时眼底泛着青,\"你以为你是救世主?
你只是另一个更精巧的错误。\"
帐外更鼓敲过五下。
苏婉儿望着陈玄礼案头那卷被翻得卷边的《平叛策》,突然笑了:\"所以你来了。\"她的指尖在系统界面上快速划动,\"但很抱歉,我见过我娘被正室罚跪雪地咳血的样子,见过我大哥被嫡兄打断腿还笑着说'不打紧'的样子。\"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历史的数据再完美,也抵不过我亲眼看见的血。\"
李远的瞳孔骤缩。
他刚要开口,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苏婉儿趁机调出系统兑换界面——唐韵值在视野里疯狂跳动,她咬着牙兑换了\"地形沙盘\",沙粒从檀木匣里涌出,在案几上自动堆叠成北疆山脉河流的轮廓。
\"陈将军的细作回报,杨虎在桑干河上游的暗哨今早会换防。\"她抓起炭笔在沙盘上圈出三个红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范阳军的粮道必经之路。\"她抬头时眼里有火,\"你阻止不了我,因为我比你更清楚,什么才是必须改变的。\"
李远突然伸手抓向她的手腕。
苏婉儿早有防备,侧身避开时撞翻了烛台,火光\"腾\"地窜起,映得李远的脸忽明忽暗。\"你会后悔的。\"他的声音混着燃烧的焦味,\"当你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引发更大灾难的变量——\"
\"那就让我成为灾难。\"苏婉儿打断他,将绘制好的布防图塞进亲兵怀里,\"走西山道,避开所有带虎纹标记的商队。\"亲兵领命翻身上马,马蹄声渐远时,她转头看向李远,\"但在此之前,我要先护好该护的人。\"
晨雾未散时,陈玄礼的号角声撕裂了北疆的天空。
苏婉儿站在高坡上,望着唐军如潮水般涌进杨虎的营地,火光照亮了\"右威卫\"的战旗。
远处传来士兵的呐喊:\"破了!
虎啸营的粮库被端了!\"
长安城里,杨国忠拍翻了茶案。\"废物!\"他的唾沫星子溅在传信官脸上,\"立刻召杨虎回京,我倒要问问,他收的那些范阳金叶子,是不是连脑子都给砸坏了!\"
西市的波斯酒肆里,阿卜杜拉捻着胡须大笑,用胡语对同桌商人说:\"你们可知?
虎大人的私仓里,可不止毒盐——\"他压低声音,\"还有范阳来的羊皮卷,写着'愿以三城换粮'呢。\"
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丝绸之路往四面八方飞去。
苏婉儿上马车时,晨雾刚好散开。
她掀开帘子的瞬间,看见不远处的土坡上立着道月白身影。
李远望着她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声音被风卷散:\"你终究还是踏进了那个局......\"
他的玉符突然泛起金光,系统提示音在寂静的晨空中格外清晰:\"盛唐执笔·第二阶解锁。\"
马车辘辘驶远时,苏婉儿摸了摸腕间的翡翠镯。
系统界面上,陈玄礼的命运线仍泛着血光,但最末端,不知何时渗出了一缕极淡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