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婉儿的靴底碾碎了几片带露的枯叶。
她站在秘道入口处,盯着地上新鲜的泥印——那是沾着西域沙粒的皮靴踩出来的,纹路里还凝着未干的水痕。
\"哥,\"她转身时发尾扫过玄色斗篷,\"你带八个人守在入口两里外的山坳,若有动静就放响箭。\"苏明远的手在刀柄上叩了两下,玄色劲装被风掀起一角:\"小妹,你记着,当年在终南学武,师傅说过秘道机关最忌贪快。\"他说完翻身上马,马蹄声碎在晨雾里,二十多个青壮紧随其后,像一串被风卷走的墨点。
苏婉儿摸了摸腕间发烫的系统手环,这是她第三次触碰石壁。
霉湿的风裹着铁锈味钻进口鼻,火把照亮的瞬间,她瞳孔骤缩——左侧石壁上的刻痕竟不是普通的岩画,而是《平胡十策》的完整图谱!\"停!\"她喝住前面举着火把的护院,指尖轻轻抚过\"断胡粮\"三个字,石粉簌簌落在手背上,\"杜衍当年在史馆烧的,原来藏在这里。\"
系统浮窗突然在眼前炸开红光。
她眯眼辨认,一行小字在雾气里浮动:\"李林甫卒年,有密信传陇右龙脉事,后为杨国忠焚毁。\"后颈泛起凉意——敌方不仅知道秘道,还清楚这些本该消失的历史。
她攥紧腰间玉佩,御赐字样硌得掌心生疼:\"他们要篡改的不只是战局,是让史书顺着他们的刀走。\"
\"娘子!\"小六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细,\"头顶有铁链!\"
苏婉儿抬头的刹那,数根手臂粗的铁链正从洞顶裂缝里垂落,在火把光里泛着冷光。
最近的一根离她额头不过半尺,风掠过铁链的嗡鸣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的警报声。
她反手拽住身侧护院的腰带,往左侧岩壁一推:\"贴墙!
三步一停!\"护院撞在石壁上,腰间的铜铃叮当作响,铁链擦着他的靴尖砸进地面,碎石溅起打在苏婉儿脸上。
\"小六子,火折子!\"她扯下披风甩向右侧,系统界面在脑海里自动展开\"简易爆破术\"的图示。
硫磺味混着焦糊气腾起时,石门轰然炸裂的声响震得洞顶落石。
护院们举着火把冲进去的瞬间,苏婉儿看见最前面的人突然顿住——他的影子被火把拉长,投在墙上,竟与那些褪色的画像重叠。
隐秘大厅的霉味更重了。
墙上挂着二十余幅画像,褪色的朱红题款里\"显庆三年龙朔元年\"的字样斑驳可见。
最中央那幅却簇新得刺眼,画中人身着五品朝服,眉眼间带着股清傲——正是三个月前在洛阳乱军中\"战死\"的王仲文。
\"原来你早藏在这里。\"苏婉儿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目光扫过画像下的青铜香炉,炉灰里还飘着未散的沉水香。
\"苏姑娘好眼力。\"
声音从画像后传来。
苏婉儿旋身时,腰间匕首已出鞘三寸。
穿黑袍的人立在阴影里,青铜面具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眼尾有颗朱砂痣——这与京中暗桩描述的\"前御史中丞心腹\"特征分毫不差。
\"跑?\"黑袍人突然低笑,笑声撞在石壁上碎成几截,\"你以为外面那些人拦得住?\"
洞外突然传来号角声。
那声音像根银针扎进耳膜,苏婉儿听得真切——是苏府家兵特有的\"三长两短\"调,混着几分陌生的沉厚,分明是边军的号角。
她嘴角扬起半寸:\"祖父请了郭将军旧部。\"
黑袍人的手指在面具边缘顿了顿。
苏婉儿看见他袖口露出半截绣着缠枝莲的暗纹,那是只有内廷绣坊才有的针法。\"走!\"他低喝一声,身后突然涌出七八个蒙脸汉子,挥着短刀往侧门冲去。
\"追!\"苏婉儿踢翻脚边的香炉,火星溅在蒙脸汉子的裤脚上,焦味混着喊杀声炸开。
她提着裙角穿过人群,匕首在火把光里划出银弧,直逼黑袍人的后心——侧门的月光突然涌进来,照得那抹黑袍像片要被风吹散的云。
岔路口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
苏婉儿的剑尖抵住黑袍人的咽喉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说,你到底是谁?\"
青铜面具被摘下的瞬间,月光全凝在那张脸上。
丹凤眼,樱桃唇,与兴庆宫壁画上的杨贵妃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峰挑得极利,像两把淬了毒的刀。
\"苏姑娘不是最爱查历史?\"她伸手抚过剑尖,血珠顺着刃身滚进苏婉儿掌心,\"我本姓武。\"
夜风吹起她的鬓发,露出耳后一点朱砂胎记。
苏婉儿突然想起系统里那条被标记为\"野史\"的记录——太平公主晚年曾遣一女入蜀,随身带的玉牌上刻着\"承武\"二字。
\"祖母...\"那女子的笑像刀割开夜幕,\"是太平。\"
洞外传来苏明远的呼喝声,混着兵器相交的脆响。
苏婉儿的系统手环突然烫得惊人,浮窗里跳出一行血字:\"武氏余脉,谋逆于陇右。\"
她握紧手中的剑,月光落在那女子耳后的朱砂上,像滴凝固的血。
秘道深处传来铁链坠地的闷响,不知何处的火把突然熄灭,黑暗漫上来时,那女子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苏姑娘,你以为改了史书,就能改了...这天下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