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婉儿已换了身青布襦裙,将系统新兑换的短刃藏在袖中。
暗卫送来的信笺灰烬还黏在铜盆壁上,她望着那些焦黑的碎屑,喉间泛起股涩意——自穿越以来,她总以为自己是命运的操盘手,此刻才惊觉,或许有人早就在棋盘外布好了局。
命枢台遗址隐在城南郊野,残墙爬满青藤,晨雾未散时,远远望去像团深绿的云。
她踩着碎石小径往深处走,鞋尖踢到半截断碑,青苔簌簌落了满鞋。
守遗址的老卒早被她买通,此刻正缩在门房打盹,鼾声混着晨露落进草叶,倒像给这死寂之地添了丝人气。
石室的石门是从内反锁的。
苏婉儿摸出腰间的铜钥,那是前日从裴季安书案暗格里顺来的——当时他正伏案画星图,墨香混着松烟味漫过来,她指尖刚碰到铜钥,他突然抬眼:\"苏使君好兴致,连匠师的私物也敢碰?\"她心跳漏了半拍,却笑着将铜钥晃了晃:\"裴先生总说星象能断吉凶,我替百姓讨个平安符,难道不该?\"他没再说话,只垂眸继续画,狼毫在宣纸上洇开团墨,像极了此刻石室门后未知的深渊。
门轴转动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苏婉儿摸黑进去,指尖刚触到墙上火折子,眼前突然亮起一片幽蓝——石室中央的青铜钥匙正泛着光,表面的云雷纹像活了似的游走,头顶的星象图竟缓缓旋转起来,石砖地面被映得忽明忽暗,像片翻涌的星海。
\"叮——历史纠错系统触发深层解析。\"
机械音在脑海里炸响时,苏婉儿踉跄一步,后背撞在石壁上。
星象图的光落在她脸上,她看见半空中浮起行金漆小字:\"命枢之力,非为改天换地,乃为唤醒沉沦之人。\"
\"解析铭文。\"她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抠住石壁。
系统界面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段模糊的影像:现代图书馆的长桌前,扎着马尾的姑娘正对着电脑敲字,屏幕上是\"安史之乱对唐代经济结构的影响\"的论文标题——那是她前世的自己。
\"这不可能......\"她后退两步,靴底碾碎了块碎瓷。
系统提示音仍在继续:\"检测到跨时空意识重叠,当前宿主为第79代史鉴者,上一代传承者终止于天宝十四年......\"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她想起裴季安总说\"星象里藏着答案\",想起他书房那幅未完成的《长安夜禁图》,想起他昨日递来的茶盏里浮着片银杏叶——原来从她初遇他那天起,所有巧合都是伏笔。
\"啪嗒。\"
细微的响动惊得她迅速转身。
墙角的陶罐旁躺着本羊皮手札,封皮上的\"命枢\"二字被虫蛀了半边。
她捡起来翻开,墨迹斑驳的纸页上写着:\"盛唐执笔非为系统等级,乃意识接力之始。
每代史鉴者需以唐韵值为引,将记忆封入星枢,待后世觉醒者启......\"
\"你若不信命,便去改命;你若信命,便知命不可轻改。\"
裴季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苏婉儿猛地合上本子,指节抵着封皮,想起他说这话时正站在曲江池边,落霞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扎进她心里的刺。
原来他早知道她会走到这一步,早知道她会在星象下看见前世今生,早知道所谓\"改命\"从来不是一人之力,而是跨越千年的传承。
\"使君。\"
低唤声从门外传来。
苏婉儿迅速将手札塞进怀里,摸出块帕子擦了擦脸——王敬之的官靴声她熟得很,连靴底沾的晨露味都带着股墨香。
\"东西收好了?\"她掀开石门,晨雾涌进来,裹着王敬之身上的皂角香。
王敬之低头看了眼她怀里鼓起的布包,拇指轻轻抹过封蜡:\"某已派飞鸽传信给陇右的程参军,他那处最是稳妥。\"他抬头时目光灼灼,\"使君,这手札......\"
\"不过是前人的笔记。\"苏婉儿打断他,转身往门外走,\"但总比烂在土里好。\"
归途的马车走得很慢。
苏婉儿撩起车帘,看街旁柳芽正抽,卖花担子的小姑娘举着桃花跑过,银铃似的笑声撞在青瓦上。
她摸了摸怀里的手札,突然觉得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烫得慌——原来她不是拯救者,只是接力者;原来她改的不是某段历史,而是千万个像她一样的\"苏婉儿\"的命运。
日头西斜时,马车拐进朱雀大街。
苏婉儿正望着街边茶肆飘起的酒旗出神,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像有根细针在扎。
她指尖悄悄扣住袖中短刃,余光扫过街角的老槐树——枝叶晃动间,她瞥见道黑影闪进巷口,袖中寒光一闪,正对着她的后心。
车夫的吆喝声突然拔高。
苏婉儿猛地坐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一次,她不会再做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