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送走王敬之和杜鸿渐时，檐角铜铃正被夜风吹得轻响。
她站在廊下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转身时袖底系统光屏的淡金色光芒又浮了起来，映得她眼尾微微发亮。
\"命运共鸣完成度达90%，是否发起'宿命对话'？\"
字迹在暗夜里流动，像极了前世图书馆古籍里那种会泛金光的批注。
她喉间又泛起那股旧书纸页的味道——前世的韩立总爱蹲在旧书店角落翻《资治通鉴》，翻到精彩处会用铅笔在页边画小箭头，说等以后有机会要亲自去长安看看，\"说不定能遇见改变历史的人\"。
此刻她的指尖抵在案几上，能摸到檀木表面的细纹。
书房里还飘着王敬之留下的沉水香，混着杜鸿渐茶渍的苦香。
她深吸一口气，喉结动了动——三天前在吐蕃边境被追杀时，她后颈的定位器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那时候她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是。\"她对着空气轻声说，指尖按下光屏上的确认键。
意识突然被抽离的瞬间，她听见自己耳坠上的珍珠相撞的脆响。
再睁眼时，四周是雾蒙蒙的灰白色，像浸在未干的宣纸上。
正对面摆着两张竹编的交椅，其中一张上坐着个穿青衫的青年。
他抬眼望过来时，眉峰微挑的弧度让苏婉儿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韩立，前世总爱穿格子衬衫的历史系学长，此刻却穿着盛唐文人的广袖，腰间悬着块半旧的和田玉。
\"你终于追来了。\"韩立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比前世低沉些，尾音带着点长安官话的轻颤，\"我们都是穿来的，但目标不一样。
我想改变大唐的命运，不是被动纠正。\"
苏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能看见韩立后颈那道淡粉色的疤——前世他为救她被书架砸到，缝了七针。
此刻那道疤隐在青衫领口里，像道刺目的标记。\"你天宝九年穿来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紧，\"所以裴炎旧幕的奇门遁甲......\"
\"是我。\"韩立没等她说完，指节叩了叩交椅扶手，\"我需要构建更稳定的盛世格局。
你以为李林甫死后杨国忠能撑多久？
安禄山的十五万边军是悬在头上的刀，可李唐内部的烂疮比这更毒。\"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点冷，\"你看你护着的苏家，苏守谦不过六品司户，都要被杨国忠的人盯着——这世道，光纠正几个错有什么用？\"
苏婉儿的系统光屏突然在虚空中展开，画面里是吐蕃边境的混战：玄甲骑切开追兵阵型，地上散落的断刀刀鞘还沾着新漆。\"这就是你说的'构建'？\"她声音发颤，\"操纵吐蕃使节团制造边疆危机，策动西域佣兵袭击和亲使团......你知不知道昨天那批和亲的少女里，有个才十三岁？\"
韩立的笑容淡了。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袖口，那里绣着朵褪色的莲花——前世他总穿的那件蓝格子衬衫，袖口也有类似的暗纹。\"乱世才能重生。\"他轻声说，\"你看过安史之乱死了多少人吗？
三千万人口锐减到不足千万，整个北方变成焦土。
我不过是让这摊烂泥早点翻过来，说不定能少死些人。\"
\"但你在杀人！\"苏婉儿猛地站起来，交椅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你算过吐蕃边境这三个月死了多少边民？
算过被你策反的西域小族有多少妇孺流离失所？\"她的系统突然震动，唐韵值进度条疯狂跳动——这是情绪波动过大触发的警告。
可她顾不上，\"你说要改变，可你和那些权宦有什么区别？\"
韩立抬头看她，眼底的光暗了又亮。
他伸手摸了摸袖扣——前世他紧张时总爱转钢笔，此刻换成了唐式银扣。\"你以为你那系统就能扭转一切？\"他反问，声音里带着疲惫，\"安禄山是问题，可问题的根在皇权，在科举，在土地兼并。
你救了苏家，救了长安，能救整个天下吗？\"
虚空中突然泛起涟漪。
苏婉儿看见系统提示在两人之间闪烁：\"对话剩余30秒。\"她猛地坐回交椅，抓住扶手的指节发白：\"那你真正的目标是什么？\"
韩立的目光穿过她，落在虚空中某个点上。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要让大唐变成一个不再需要英雄的时代。\"
系统提示音骤然响起。
苏婉儿感觉有股力量在抽离意识，她伸手想去抓韩立的衣袖，却只碰到一片虚无。
再睁眼时，她正跪在书房的蒲团上，案上的烛火被气流带得摇晃，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团扭曲的墨。
\"宿命对话已完成。\"系统光屏的字迹淡去前，最后闪过一行小字：\"唐韵值+500，当前等级：青史补阙（1500\/5000）\"。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婉儿扶着案几站起来，袖底的冷汗浸透了中衣。
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夜风吹得她额前碎发乱飞。
月光落在书案上，映出王敬之临走前压着的纸笺——他走时说有急报，让她明日辰时去兵部。
\"小姐？\"外间传来小丫鬟春桃的声音，\"夫人让我送参汤来，您可要用？\"
\"放着吧。\"苏婉儿应了一声，转身时瞥见案角压着张字条，是王敬之的笔迹：\"陇右急报，寅时三刻。\"
她展开字条的手在抖。
墨迹未干，上面写着：\"陇右军营截获密信，内容提及'黑纱人'十日内与长安高官接头，地点城南废弃驿站。\"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
苏婉儿望着字条上\"黑纱人\"三个字，想起吐蕃边境那队追兵里，有个领头的始终蒙着黑纱——当时她以为是吐蕃贵族，此刻却突然想起韩立方才说的\"构建格局\"。
系统光屏再次亮起，这次是地理沙盘的解锁提示：\"青史补阙阶段解锁功能：长安及周边百里地理沙盘，可标注关键地点。\"
她指尖悬在光屏上，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城南废弃驿站......她需要看看那地方的地形，需要知道\"黑纱人\"要见谁，需要......
\"小姐？\"春桃的声音又响起来，\"参汤要凉了。\"
苏婉儿深吸一口气，将字条重新压在镇纸下。
她转身走向书案，指尖按在系统光屏的沙盘图标上——月光从云后漏出来，照得她眼底的光比烛火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