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雨夜蓑衣客**
林秋白撞见那件会动的蓑衣时,山雨正把盘龙坳裹成密不透风的茧。他握紧手电筒,看着挂在村口老槐树上的蓑衣缓缓隆起人形,竹叶编织的缝隙间渗出沥青般的黏液。
\"快闭眼!\"守林人陈瘸子突然从草垛钻出,满是裂口的手掌捂住他的脸。腐臭味扑面而来,林秋白听见蓑衣内部发出皮肉剥离的黏腻声响。等指缝重新漏进光时,树杈上只剩张半透明的人皮,蓑衣早已不见踪影。
祠堂门槛上的血手印在雨里格外清晰。林秋白数到第七个手印时,发现所有指节都多出一截——这些手掌有六根手指。血迹蜿蜒到天井的古井边,井沿青苔上粘着几缕银白色毛发,在雨中泛着尸蜡般的光泽。陈瘸子脸色煞白,压低声音道:“这是六指蓑衣鬼的痕迹,盘龙坳怕是要出大事了。”林秋白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地问:“这六指蓑衣鬼究竟是什么东西?”陈瘸子颤抖着声音说:“传说这鬼生前是个恶人,死后怨念不散,化作蓑衣模样害人。”就在这时,古井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底翻腾。林秋白和陈瘸子警惕地盯着古井,只见一只长满白毛的六指手从井里伸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裹着蓑衣的身影缓缓浮出水面。那蓑衣上的黏液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陈瘸子大喊:“快跑!”两人转身拼命朝村子外跑去。背后,蓑衣鬼发出尖锐的叫声,紧追不舍。雨越下越大,林秋白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消失,而那蓑衣鬼却越来越近……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林秋白发现路边有一座废弃的房子,他拉着陈瘸子冲了进去,关上了门。屋内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两人背靠着门,大气都不敢出。蓑衣鬼追到门前,发出愤怒的嘶吼,用力撞击着门板。门板被撞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冲破。林秋白环顾四周,发现角落里有一个破旧的箱子,他冲过去打开,里面竟是一些老旧的符咒和桃木剑。他眼睛一亮,拿起符咒和桃木剑,递给陈瘸子一把。就在这时,门板被撞开,蓑衣鬼冲了进来。林秋白大喊一声,率先冲上去,将桃木剑刺向蓑衣鬼。蓑衣鬼灵活地躲开,反手一挥,将林秋白击飞。陈瘸子趁机在蓑衣鬼身上贴了一张符咒,符咒却瞬间燃烧起来,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蓑衣鬼更加愤怒,它张开双臂,身上的黏液飞溅而出。林秋白和陈瘸子左躲右闪,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突然,林秋白想到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张符咒,然后扔向蓑衣鬼。符咒在蓑衣鬼身上燃烧起来,它发出痛苦的叫声,身体开始逐渐消散。随着最后一道闪电划过,蓑衣鬼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股刺鼻的气味。林秋白和陈瘸子相视一笑,他们知道,危险暂时解除了。
**第二节·活人桩**
后山泄洪闸的裂缝比昨日又宽了三指。林秋白弯腰查看时,铁闸门突然凸出张人脸,水泥碎渣混着黑水喷在他裤脚。那张嵌在混凝土里的脸竟在笑,开裂的嘴角溢出成群白蚁,蚁群在泥地上拼出\"申时三刻\"四个字。
陈瘸子的猎枪管还冒着烟。他踹了脚闸门上的人脸凹陷:\"五八年修水库时,七个外乡人填了活桩。\"枪托撬开裂缝,露出半截缠满红绳的指骨,\"每月圆夜,这些饿鬼就要找替身。\"
暗红液体从闸门裂缝渗出,在积水中凝成箭头指向黑龙潭。林秋白跟着血线走到潭边时,水面突然浮起九具缠着水草的尸体。他们脚腕都拴着刻字的铜铃,最年轻的那具尸体穿着印有\"盘龙小学\"字样的校服。
**第三节·倒生树**
守林人小屋的煤油灯爆出个灯花。陈瘸子掀开炕席,露出底下刻满符咒的青砖。当他用猎刀撬起第三块砖时,墙缝突然钻出无数白蚁,托着颗琥珀色眼球滚到林秋白脚边。
眼球瞳孔深处映着棵倒生的榕树。林秋白跟着记忆中的方位摸到后山断崖,真的看见树根朝天的巨榕悬在雾中。每条气根都裹着人形琥珀,最外侧那具的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
树根间垂着件湿透的蓑衣。林秋白用树枝挑开时,蓑衣里掉出本浸血的账册。泛黄的纸页记载着民国二十三年九月初九,盘龙坳献祭九名童男童女求雨的过程。末页贴着张褪色照片:七个穿道袍的人正在给树根绑红绳,他们脚边躺着具六指尸体。
**第四节·蜕皮夜**
子时的梆子声惊醒了林秋白。他摸到脖颈黏着张蝉蜕般的薄皮,窗纸上映着九个戴斗笠的人影。拉开门栓的瞬间,月光突然变成惨绿色,门外空地上整整齐齐跪着九具蓑衣,每件蓑衣下都淌着腥臭的黑水。
祠堂方向传来唢呐声。林秋白跟着飘动的蓑衣来到天井,看见井口伸出无数苍白手臂。那些手臂托着个青铜祭盘,盘里盛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布满人脸浮雕,最清晰的那张正是陈瘸子。
井水突然沸腾,九具蓑衣同时立起。竹叶簌簌剥落,露出里面裹着的半透明人皮。林秋白后退时踩到根冰凉的手指,回头看见陈瘸子正在蜕皮——他的脸皮像围巾般垂在胸前,底下是张长满白毛的兽脸。
\"借了六十年阳寿,该还了。\"兽脸人甩出红绳缠住林秋白的脚踝。井底传来铁链断裂声,倒生榕树的气根刺破地面,根系间的人形琥珀集体睁眼。林秋白最后看见的,是自己被气根拖入琥珀的残影,以及祭盘里那颗刻着他生辰八字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