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热浪裹挟着尘土在青石板路上翻涌。在离镇三十里地的槐花村,老槐树下总聚集着乘凉的村民,老人们摇着蒲扇,讲着村里代代相传的禁忌——村西头的乱葬岗,太阳落山后,千万不能靠近。
这个禁忌,要从二十年前那场暴雨说起。那年夏天,暴雨倾盆,山洪暴发,冲垮了村西的土坡。原本被黄土掩埋的白骨、棺木纷纷露出,村里人这才知道,那里竟是一片年代久远的乱葬岗。打那以后,村里就怪事不断。有人说在月夜见过白衣女子在坟头徘徊,有人听见孩童的啼哭从坟场传来,还有牲畜莫名死在坟场边缘,脖颈处留着青紫的手印。
村里的老人们说,这是因为当年山洪惊扰了亡魂,它们怨气难消,要找人索命。自那以后,村里定下规矩:日落之后,任何人不得靠近坟场,每年清明、中元,都要集体去坟场烧纸祭拜,安抚亡魂。
可偏偏有人不信邪。村里有个叫陈大胆的年轻人,仗着自己身强体壮,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一天傍晚,他和几个朋友喝酒打赌,说要去坟场走一遭,证明根本没有什么鬼怪。
太阳渐渐西沉,天边泛起诡异的紫红色。陈大胆揣着一瓶二锅头,大摇大摆地朝着坟场走去。朋友们站在村口,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荒草之中。
坟场里,杂草丛生,半人高的蒿草在风中沙沙作响。断碑残垣间,散落着破碎的陶碗、褪色的纸钱。陈大胆酒劲上头,一边走一边大声叫嚷:“鬼呢?出来啊!老子倒要看看你们长啥样!”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陈大胆打了个寒颤,酒意也醒了几分。他环顾四周,发现原本还有些光亮的天色,不知何时变得漆黑如墨。坟场里的气温骤降,他呼出的气都凝成了白雾。
陈大胆心里有些发毛,想要往回走,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路。四周的墓碑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极了一张张惨白的脸。他慌了神,开始狂奔,却感觉无论怎么跑,都还在原地打转。
“救命啊!救命!”陈大胆声嘶力竭地喊着。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女子的笑声,那笑声空灵又诡异,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站在一座坟头上,披散的长发遮住了脸,赤着的双脚悬在半空。
陈大胆吓得腿一软,瘫倒在地。那白衣女子缓缓飘到他面前,抬起手,露出青灰色的指甲,“你不是想见鬼吗?那我就让你好好看看……”
第二天清晨,有人在坟场边缘发现了昏迷的陈大胆。他双眼紧闭,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别过来”“我错了”,脸上布满了恐惧的神情。村里人把他抬回家,可他一直高烧不退,嘴里还说着胡话,没几天就死了。
陈大胆的死,让村里人心惶惶,更加坚信坟场的邪乎。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村里有个寡妇叫李秀兰,带着五岁的儿子小宝相依为命。一天,小宝在村口玩耍时,突然不见了踪影。李秀兰找遍了全村,都不见孩子的身影。有村民说,看见小宝朝着坟场的方向跑去了。
李秀兰顾不上村里的禁忌,发疯似的朝着坟场跑去。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坟场笼罩在一片阴森的暮色中。李秀兰一边跑一边喊:“小宝!小宝!你在哪里?”
坟场里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回音在空荡荡地回响。突然,她听到了小宝的声音:“妈妈,我在这里……”声音从坟场深处传来。李秀兰循着声音找去,在一座破败的坟前,看到了小宝的鞋子。
“小宝!”李秀兰扑了过去,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就在这时,坟头的杂草开始剧烈晃动,一个小孩的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李秀兰定睛一看,正是小宝,可他的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就像丢了魂一样。
李秀兰一把抱住小宝,转身就跑。可刚跑出没多远,她就感觉怀里的小宝变得越来越重,低头一看,怀里哪是什么小宝,分明是一具腐烂的孩童尸体,正咧着嘴冲她笑。李秀兰吓得尖叫一声,将尸体扔在地上,撒腿就跑。
等她跑出坟场,瘫倒在村口时,发现小宝正好好地站在那里,哭着喊妈妈。可从那以后,小宝就变得神情呆滞,整天不言不语,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
村里的神婆说,小宝是被坟场里的小鬼勾了魂,虽然魂魄回来了,但精气神散了,恐怕活不了多久。果然,没过半个月,小宝就夭折了。
李秀兰受不了丧子之痛,整日以泪洗面,精神也渐渐失常。一天夜里,她偷偷溜进坟场,再也没有出来。第二天,村民们在坟场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她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怀里还抱着一个用杂草编成的“孩子”。
这些怪事一桩接着一桩,村里人都人心惶惶。村长请来了城里的风水先生,风水先生围着坟场转了一圈,面色凝重地说:“这片坟场怨气太重,是因为这里埋的大多是横死之人,有被土匪杀害的村民,有难产而死的妇人,还有夭折的孩童。再加上当年山洪破坏了风水,导致阴气外泄,亡魂不安。要想平息怨气,必须重新修缮坟场,超度亡魂。”
村长听了,立刻召集村民,筹集资金,准备重新修缮坟场。在施工过程中,工人们挖出了一具具白骨,有的白骨身上还带着铁链、镣铐,一看就是生前遭受了酷刑。
正当大家忙着修缮坟场时,又一件怪事发生了。村里有个叫王二的年轻人,负责搬运墓碑。一天傍晚,收工后他发现自己的工具落在了坟场,便想着趁着天还没全黑,去把工具取回来。
他走进坟场,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工具。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阵阴风吹过,一张泛黄的纸飘到了他脚下。王二捡起来一看,竟是一封血书。血书是一个女子写的,她说自己被土匪掳到这里,惨遭折磨而死,希望有人能为她报仇,让她的冤魂得以安息。
王二拿着血书,心里一阵发毛。他刚想把血书扔掉,却发现血书上的字迹开始变化,原本的文字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血字:“你看到了我的秘密,就留下来陪我吧……”
王二吓得浑身发抖,撒腿就跑。可没跑多远,他就感觉有人在后面拽他的衣服。他回头一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死死地抓着他,那女子的脸上满是伤痕,眼神里充满了怨恨。
“救命啊!”王二大声呼救。可此时坟场里空无一人,他的呼救声在坟场里回荡。女子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肉里,将他往一座坟里拖。王二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第二天,人们在坟场里发现了王二的尸体,他的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勒死的。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封血书。
血书的事情传开后,村里人更加害怕了。风水先生说,必须尽快完成超度仪式,否则还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经过半个月的忙碌,坟场终于修缮完毕。一座崭新的庙宇立在坟场旁边,供着各路神灵。超度仪式那天,全村人都来了,锣鼓喧天,香火缭绕。和尚们在坟场里念经超度,道士们做法事驱邪。
就在仪式进行到一半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坟场里的纸钱、香灰漫天飞舞,隐隐传来阵阵哭声和惨叫声。和尚和道士们加快了念经做法的速度,不一会儿,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笼罩在坟场上。哭声和惨叫声渐渐消失,天空也恢复了晴朗。
自那以后,村里的怪事终于平息了。坟场也成了村里最神圣的地方,每年清明、中元,村里人都会去祭拜,祈求平安。那座庙宇也一直香火不断,守护着槐花村的安宁。
但老一辈人都说,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坟场的秘密,或许永远都无法真正揭开,而那些沉睡在地下的亡魂,也希望能得到永远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