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风裹着霜气掠过北山屯,王翠兰的胶鞋陷进板结的泥地。她攥着镰刀拨开齐腰高的苞米秸秆,枯黄的叶子割得脖颈生疼。三天前赵寡妇消失的地方还散落着警戒线,此刻却多出几团暗红污渍,在黄土上晕染成诡异的花状,像极了浸透血的嫁衣。
\"翠兰!\"李大爷的烟袋锅在槐树上磕出闷响,浑浊的眼珠盯着她身后,\"昨儿守夜人看见苞米地中央飘着红盖头,底下连个脚都没有!风一吹,那盖头就贴着秸秆往前飘,红得渗人......\"话音未落,王翠兰的竹筐突然一沉,几根玉米棒滚落在地,每根秸秆断面都留着整齐的齿痕,不像是镰刀割的。
夜幕降临时,唢呐声穿透糊着报纸的窗棂。王翠兰猛地坐起身,看见月光下的苞米地泛着诡异的银灰。田埂上立着个穿喜服的身影,红盖头下伸出的手指关节发白,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她想喊人,喉咙却发出\"咯咯\"的声响,只能看着那抹红影没入秸秆深处,所过之处的玉米叶竟开始渗血,在地上拖出蜿蜒的暗红痕迹。
\"当家的!\"她推搡身边的大柱,却摸到一手冰凉。枕边放着赵寡妇失踪时戴的银镯子,镯身上缠着几根灰白头发,像是从棺材里拽出来的。院子里传来\"簌簌\"的拖拽声,混着布料摩擦玉米叶的细碎响动。她颤抖着掀开窗帘,看见盖着红盖头的女人正绕着苞米囤转圈,盖头边缘滴落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黑血,在地上积成人形的水洼。
天一亮,大柱去地里查看,回来时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咱家的玉米全倒了,中间摆着副红绸子,上头用血写着'还我嫁衣'!\"话音未落,灶台上的铁锅突然炸裂,滚烫的玉米糊溅在墙上,竟汇成个凤冠霞帔的新娘轮廓。王翠兰盯着那轮廓脖颈处的勒痕,想起村里老人说过,三十年前张财主家的闺女被逼嫁给瘸子,成亲当日逃进苞米地,被玉米秸秆划得面目全非,最后吊在歪脖子树上。
更骇人的是第五夜。王翠兰听见仓房传来啃食声,像有人在嚼玉米芯。她举着煤油灯过去,看见赵寡妇的嫁衣挂在房梁上,衣角还在往下滴水,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味。嫁衣下摆绣着的并蒂莲正在蠕动,花瓣里钻出密密麻麻的蛆虫。突然,嫁衣无风自动,红盖头缓缓掀起,露出一张腐烂的脸——正是赵寡妇的模样,可她的眼睛里爬满白蛆,嘴里还叼着半片带血的玉米叶。
\"还我盖头......\"赵寡妇的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带着水泡破裂的咕噜声。王翠兰跌坐在地,看见自己的鞋底不知何时沾满黑泥,鞋印和苞米地里那些诡异的脚印分毫不差。仓房的墙根处,七根染血的发簪摆成北斗形状,正是张财主家闺女下葬时的陪葬品。
村里的老人们连夜聚在王翠兰家,在院子里燃起篝火。李大爷颤抖着往火里扔纸钱:\"当年张家姑娘的红盖头被埋在苞米地深处,怨气太重化成了'索命红'。每隔三十年,就要找七个穿红衣裳的女人凑齐七魂,好让她重新投胎......\"话没说完,苞米地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唢呐声,上百个红盖头从秸秆间升起,每个盖头下都伸出苍白的手,朝着王翠兰的方向抓来。
第七天清晨,村里人在苞米地中央发现大柱的尸体。他浑身缠满玉米秸秆,嘴里塞着团浸透黑血的红布,手腕上还戴着赵寡妇的银镯子。而王翠兰不知所踪,只在她家灶台边留着半幅未绣完的嫁衣,针线盒里躺着张泛黄的婚书,新郎的名字赫然是三十年前就已死去的瘸子。
如今每到秋分,北山屯的苞米地就会传出呜咽的唢呐声。有人看见密密麻麻的红盖头在秸秆间飘荡,月光下隐约可见盖头下腐烂的面容。胆大的村民曾用红外摄像机拍摄,画面里那些盖头下根本没有身体,只有一双双渗着黑血的手,正在编织着永无尽头的红绸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