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冬天,冷得能把人骨头缝里的热气都抽走。那年腊月,二舅突然离世,我跟着父母连夜赶回乡下奔丧。
二舅家的老房子坐落在村子最西头,孤零零地立在一片荒草甸子边上。远远望去,那青砖灰瓦的老房子像口棺材,在寒风中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
进了院子,门楣上已经挂上了白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院子里的大缸结着厚厚的冰,冰面上竟凝结出暗红色的冰纹,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走进堂屋,二舅的遗体停放在中央,盖着一床蓝底白花的被子。他的脸被白布蒙着,只露出一双僵硬的手,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按照规矩,我们这些晚辈要轮流守灵。
第一夜轮到我和表哥守灵。屋里点着两根白蜡烛,火苗在穿堂风里忽明忽暗,把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表哥靠着墙打盹,我坐在小板凳上,盯着二舅的遗体,心里直发毛。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咔嗒”一声轻响。转头一看,二舅蒙脸的白布竟被掀开了一角!我吓得差点跳起来,强忍着恐惧伸手想去把白布重新盖好。就在这时,我瞥见二舅的眼睛——那双眼半睁着,眼珠浑浊发灰,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到了身后的供桌。供桌上的香灰突然扬起,三支香齐刷刷地折断。表哥被惊醒,看着眼前的情景,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们俩谁也不敢再靠近二舅的遗体,就这么心惊胆战地熬到天亮。第二天,家里长辈听说了这事,脸色都变得很难看。村里的王大仙来了,围着二舅的遗体转了几圈,脸色凝重地说:“这是有未了的心愿,魂魄不肯走啊!”
当天晚上,轮到表姐和表弟守灵。半夜时分,表姐迷迷糊糊间,听见二舅的遗体发出“咯咯”的牙齿打颤声。她睁开眼,借着微弱的烛光,看见二舅的尸体正缓缓坐起来!表姐吓得尖叫一声,当场晕了过去。表弟也被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喊人。
等众人赶到时,二舅的尸体又躺回了原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表姐却发起了高烧,说胡话,嘴里念叨着:“不是我...我不知道...”
这事透着邪乎,王大仙说要做场法事,超度二舅的亡魂。法事当天,村里来了不少人帮忙。院子里支起了大锅,煮着供品。香案上摆满了纸钱、元宝。
王大仙穿着道袍,手持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突然,一阵狂风刮过,吹得香灰四处飞扬,纸钱漫天乱飞。众人定睛一看,王大仙的脸变得煞白,指着二舅的遗体,声音都变了调:“不好!这魂招不回来,反而把更凶的东西引来了!”
话音未落,二舅家的老座钟突然发出刺耳的报时声。明明已经停摆多年的座钟,此刻却“当当当”地响了十二下。紧接着,所有的蜡烛同时熄灭,屋里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我听见“沙沙”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堂屋里来回走动。有人慌忙掏出打火机,火苗亮起的瞬间,我们看见一个黑影站在二舅的遗体旁,那影子看起来比二舅生前高大许多,轮廓扭曲变形,像是长着长长的爪子。
尖叫声此起彼伏,众人吓得夺门而逃。等我们壮着胆子再次返回时,却发现二舅的遗体不见了!堂屋里一片狼藉,只有地上留着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脚印从遗体停放的地方一直延伸到门口,在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下,竟没有结冰。
我们顺着脚印找,一直找到村后的乱葬岗。月光下,乱葬岗的坟头密密麻麻,荒草在寒风中摇曳。脚印停在一座无名坟前,坟头新添了不少泥土,像是刚被挖开过。
大家拿着铁锹,小心翼翼地挖开坟土。当棺材盖被撬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二舅的遗体躺在里面,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怀里还抱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
王大仙脸色惨白,颤抖着说:“这是被‘借尸还魂’了!二舅的魂被恶鬼困住,这恶鬼用他的尸体来完成自己的心愿!”
我们打开红布包裹,里面竟是个破旧的铁盒,盒子里装着半块玉佩和一张泛黄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但还能辨认出“报仇”两个字。
原来,五十年前,村里曾发生过一桩惨案。一个外乡人带着妻儿路过村子,被人谋财害命,尸体就埋在这座无名坟里。外乡人的儿子侥幸逃脱,临走前留下半块玉佩,发誓一定要回来报仇。
如今,当年的仇人们大多已经离世,可那股怨气却一直留在这片土地上。二舅生前曾无意间动过这座坟,这才被恶鬼盯上,成了它复仇的工具。
王大仙说,只有找到另外半块玉佩,让外乡人的魂魄安息,才能破解这场危机。于是,我们开始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打听。
终于,在村里最年长的刘大爷家,我们找到了另外半块玉佩。刘大爷老泪纵横,承认自己的父亲就是当年参与谋害外乡人的凶手之一。
我们带着玉佩,再次来到乱葬岗。王大仙设下法坛,将两块玉佩合二为一。随着一道青光闪过,我们仿佛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
从那以后,村里恢复了平静。但每当夜深人静,路过二舅家的老房子,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叹息声,像是在诉说着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而二舅的坟前,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束野花,在寒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在告慰那些逝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