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腊月的寒风裹着雪粒子,像钢针似的扎在脸上。我叫周小夏,从小跟着奶奶在靠山屯长大。去年冬天,82岁的奶奶突然一病不起,临走前攥着我的手,气若游丝地说:\"夏丫头,等我走了,头七夜里千万记得在堂屋摆碗清水,窗台上搁双新棉鞋......\"
奶奶咽气那天,整个村子都飘着鹅毛大雪。按照习俗,我们给奶奶穿上寿衣,停灵在堂屋。守灵的那几天,我总感觉屋里有股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像是奶奶还在念叨我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
头七这天,堂哥堂弟们都来帮忙。二伯板着脸说:\"老辈规矩不能破,太阳落山前必须把门窗封严实,谁都不许出门。\"我望着墙上奶奶的遗照,想起她临终的叮嘱,偷偷在堂屋供桌上摆了碗清水,又把奶奶生前最爱的那双蓝布棉鞋放在窗台上。
天刚擦黑,北风突然变得凄厉起来,呜呜咽咽地刮过房檐,像有人在哭。我蜷缩在西屋土炕上,听着东屋挂钟\"滴答滴答\"的声响。突然,\"啪嗒\"一声脆响,东屋供桌上的烛火竟齐刷刷灭了!
我吓得浑身发抖,摸出手电筒就往堂屋跑。刚推开门,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供桌上的清水不知何时结了层薄冰,水面上还浮着几片枯黄的落叶。更诡异的是,那碗清水里倒映出的,分明是奶奶布满皱纹的脸!
\"小夏?\"身后突然响起二伯的声音,吓得我差点尖叫出声。二伯举着油灯,脸色比平时更阴沉:\"谁让你摆的清水?这是冲撞先人!\"说着就要去端那碗水。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簌簌\"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撒纸钱。我透过窗户望去,月光下,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站在院子中央,穿着奶奶生前最常穿的灰布棉袄,枯瘦的手扬着黄纸钱,纸片打着旋儿落在雪地上。
\"奶奶!\"我喊着就要冲出去,二伯一把拉住我:\"别犯傻!头七回魂,活人见了要折寿!\"可我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身影——那熟悉的走路姿势,还有时不时抬手捶腰的动作,分明就是奶奶!
更诡异的是,那些落在雪地上的纸钱,竟在月光下泛着血红色。奶奶一边撒着纸钱,一边朝着窗户的方向张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舍。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我放学回家,奶奶也是这样站在院子里等我。
突然,一阵狂风卷起纸钱,漫天飞舞中,奶奶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我挣脱二伯的手冲出门,却只摸到一片冰冷的空气。地上的纸钱在风中打着旋儿,最后都飘向了村后的坟地。
第二天一早,村里炸开了锅。王婶家的鸡圈一夜之间死了七只母鸡,每只鸡脖子上都有三个青紫的指印;李大爷家的狗莫名其妙对着墙角狂吠,生生把嗓子叫哑了。村里人都说,是奶奶头七回魂,带走了些东西。
我心里却明白,奶奶不会害人。趁着没人注意,我带着纸钱和供品去了坟地。墓碑前的雪不知何时被扫得干干净净,放供品的石台上,还摆着半块没吃完的冰糖——那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每次去镇上赶集,奶奶总要给我买两块。
那天夜里,我又梦到了奶奶。她坐在老炕头上,戴着老花镜纳鞋底,见我来了,慈祥地笑:\"夏丫头别怕,奶奶就是回来看看你......记住,窗台上的棉鞋别收,留着给奶奶回来时穿......\"
从那以后,每到奶奶的忌日,我都会在窗台上摆双新棉鞋。偶尔在深夜,还能听到院子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像极了奶奶拄着拐杖慢慢走路的声音。村里人都说靠山屯闹鬼,可我知道,那是奶奶在守护着我,守护着这个她生活了一辈子的小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