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盯着眼前的快递盒，掌心微微沁出冷汗。
毕业聚会的喧嚣还在身后回响，KtV包厢里同学们的笑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她捏着快递单上的名字，“林夏”两个字用红笔写得格外刺眼，寄件人一栏空空如也，地址只写着“本校旧教学楼”。
“谁会从那种地方寄东西？”室友苏晴探过头来，她刚喝了点酒，脸颊泛红，“拆开看看呗，说不定是哪个暗恋你的男生送的毕业礼物。”
林夏犹豫了一下，用钥匙划开胶带。盒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毕业照。她翻到背面，瞳孔猛地收缩——照片背面用暗红的字迹写着：“找到我。”
“这是什么鬼？”苏晴皱着眉凑过来，突然惊呼出声，“林夏，你的脸怎么了？”
林夏慌忙掏出手机照镜子，只见自己右眼角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被指甲抓过的血痕，边缘还微微渗着血珠。她下意识去摸，却发现皮肤光滑如常，那道血痕竟像是长在镜子里的。
“别开玩笑了。”林夏强作镇定地关掉手机，目光再次落在毕业照上。这是一张很旧的照片，背景是学校的钟楼，三十多个学生穿着泛黄的校服站成三排，大部分人的脸都模糊不清，唯有第一排右数第二个女生格外清晰。她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仿佛正透过相纸盯着林夏。
“这照片哪来的？”苏晴突然抓住林夏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看她的脚......”
林夏顺着苏晴的目光看去，只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个女生的脚竟然悬在空中，脚尖微微下垂，像是被吊起来的木偶。
深夜的宿舍里，林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透过窗户，在墙面投下斑驳的树影，仿佛无数只扭曲的手在晃动。她摸出枕头下的毕业照，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再次端详。
照片上的女生依然在微笑，林夏突然注意到她脖子上戴着一条银色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镜子。记忆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她想起刚入学时听到的传说——二十年前，学校旧教学楼的女厕所里有一面诡异的镜子，据说在午夜十二点对着镜子削苹果，就能看到自己未来的样子。但如果苹果皮断了，就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传说的主角是一个叫沈小棠的女生，她在毕业照拍摄当天从旧教学楼顶楼跳下，死时穿着白色连衣裙，脖子上戴着一面小镜子。有人说她是因为在镜中看到了死亡预言，也有人说她是被镜中的鬼魂拖了下去。从那以后，旧教学楼就被封锁，再也没人敢进去。
“林夏，你发什么呆呢？”苏晴的声音突然从对面床传来，吓得林夏手一抖，照片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却发现照片上的场景变了——原本站在第三排的一个男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模糊的黑影，他的手搭在前面女生的肩膀上，指尖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林夏猛地抬头，看见苏晴正探着身子看她，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你也收到照片了吗？”
“你说什么？”林夏的声音有些发抖。
苏晴从枕头下拿出一张照片，递了过来：“刚才在走廊捡到的，你看，这是我们班的毕业照呢。”
林夏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尖叫出声。这是她们班昨天刚拍的毕业照，照片上的人都穿着统一的白色t恤，笑容灿烂。但在画面边缘，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她的脸被模糊处理了，只露出脖子上的银镜吊坠，和林夏手中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第二天一早，林夏就被班长的电话吵醒。
“林夏，你看见陆川了吗？”班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他昨晚没回宿舍，手机也关机了。”
陆川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平时最爱热闹，昨天的毕业聚会他还是最活跃的那个。林夏皱着眉回忆，好像昨晚她拆快递的时候，陆川曾凑过来问了句“什么东西”，后来就没再见到他。
“我去他宿舍看看。”林夏挂断电话，拉着苏晴往男生宿舍跑。
陆川的床位上整齐地摆着枕头和被子，看不出任何异常。直到苏晴指着床头的柜子惊呼：“林夏，你看！”
柜子上放着一张毕业照，正是林夏昨晚收到的那种泛黄照片。照片上，陆川穿着老式校服站在第二排，他的右手边原本应该是班长的位置，现在却空了出来，只有一片模糊的阴影。
林夏突然想起昨晚苏晴给她看的那张照片，画面边缘的白衣女生似乎又靠近了一些，她的长发垂在最前排同学的头上，像是一条蜿蜒的蛇。
“我觉得不对劲。”苏晴低声说，“昨晚我把照片给陈宇看了，他当时脸色就变了，说这是‘死亡预告’。”
“死亡预告？”林夏觉得喉咙发紧。
苏晴点点头：“陈宇老家是农村的，他说有些邪门的东西会通过老照片寻人，被盯上的人会先在照片里消失，然后......”她没说完，只是紧紧握住林夏的手。
就在这时，林夏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来旧教学楼，我在这里等你。”
旧教学楼笼罩在一片阴影中，爬山虎覆盖了大半面墙壁，玻璃窗大多破碎不堪，像是无数只空洞的眼睛。林夏和苏晴站在楼前，看着紧闭的铁门，谁也不敢先开口。
“要不......我们回去叫人？”苏晴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夏想起陆川失踪前看过的照片，想起照片里逐渐模糊的人影，咬牙说：“如果陆川真的在里面，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铁门并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呀”的响声，像是某种生物的低吟。楼道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味，墙皮大片脱落，露出里面暗红的砖块，像是凝固的血迹。
她们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走廊尽头的女厕所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林夏想起那个关于镜中少女的传说，心脏狂跳不止。
“谁......谁在里面？”苏晴轻声问。
没有回答。
林夏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厕所门。月光从破了个洞的屋顶照进来，正落在第三间隔间的玻璃镜上。镜子周围贴着泛黄的符咒，大多已经破损，露出下面暗红的涂鸦——全是同一个名字：沈小棠。
“看镜子！”苏晴突然抓住林夏的手腕，声音里带着惊恐。
林夏抬头看去，只见镜子里映出她们身后的景象，却比现实扭曲了许多。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白裙的女生，她的头发垂在胸前，遮住了脸，脖子上的银镜吊坠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是......是沈小棠？”林夏觉得舌头像是打了结。
女生缓缓抬起头，林夏只看见一片青白的皮肤和鲜红的嘴唇，她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然后抬起手，对着镜子比了个“过来”的手势。
苏晴尖叫着转身就跑，林夏也跟着后退，却不小心撞翻了身后的垃圾桶。当她再次抬头时，镜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到一楼，突然听见楼上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陆川！”林夏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转身又往楼上跑。
声音是从顶楼传来的。林夏爬上最后一级台阶，眼前的景象让她当场愣在原地——陆川被吊在天花板的横梁上，身体轻轻晃动着，脚下是一张散落的毕业照，每一张照片上的人都被划花了脸，只有中间一张完好无损，正是沈小棠的单人照。
“陆川！”林夏扑过去，却被苏晴拉住。
“别碰他！”苏晴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看他的脚......”
陆川的脚尖微微下垂，和照片里沈小棠的姿势一模一样。他的右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林夏颤抖着掰开他的手指，发现是一块碎镜片，上面用血迹写着几个字：“照片里的第十三人。”
林夏突然想起，她们班毕业照一共三十二人，排成三排，第一排十人，第二排十人，第三排十二人。而沈小棠的照片里，第三排明明有十三个人，多出的那个，正是现在吊在横梁上的陆川。
“第十三人......”苏晴喃喃自语，“传说中，毕业照里多出的人，就是即将死去的人。”
林夏只觉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她扶着墙站稳，目光突然被墙上的血字吸引——不知何时，墙面上多了一行用指甲刻的字：“午夜十二点，带照片来镜前。”
午夜的旧教学楼比白天更加阴森。林夏和苏晴站在女厕所的镜子前，手里攥着各自的毕业照。窗外狂风呼啸，吹得破玻璃哗哗作响，仿佛无数只手在抓挠着墙面。
“准备好了吗？”苏晴的声音里带着绝望。
林夏点点头，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23:59。
钟表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厕所里格外清晰。当指针指向12:00的瞬间，镜子突然泛起一层雾气，沈小棠的脸从雾中浮现，她的嘴角依然挂着那抹僵硬的微笑，脖子上的银镜吊坠发出微弱的光芒。
“把照片给我。”她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林夏犹豫了一下，将照片递了过去。沈小棠的手从镜中伸出，皮肤青白如纸，指甲长而弯曲，指尖还滴着暗红色的液体。她接过照片，轻轻吹了口气，照片上的人开始扭曲变形，最后只剩下林夏和苏晴的脸，以及站在她们身后的沈小棠。
“二十年前，他们为了出名，在镜前召唤我，却在我出现时打破了镜子。”沈小棠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恨，“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却不知道，我的血已经浸透了每一张毕业照。”
林夏突然想起陆川手里的碎镜片，那上面的血迹，原来就是沈小棠的。
“现在，我要你们帮我一个忙。”沈小棠继续说道，“找到当年参与召唤我的人，让他们来镜前认错。”
“可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苏晴颤抖着说。
沈小棠笑了，那笑容让她的脸更加扭曲：“照片会告诉你们的。”说完，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镜中，镜子恢复了平静。
林夏和苏晴对视一眼，低头看向照片。只见照片上原本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那是七个穿着老式校服的学生，他们站在沈小棠身后，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而在照片边缘，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正举着相机对着他们——那是年轻时的教导主任。
第二天，林夏和苏晴找到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你们说什么？”教导主任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沈小棠......她还活着？”
“她早就死了，现在只是个怨魂。”林夏直视着他的眼睛，“二十年前，是你组织了那场召唤仪式，对吗？”
教导主任瘫坐在椅子上，双手颤抖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正是沈小棠那张毕业照：“那时我们年轻，听说镜仙能预言未来，就想试试看。小棠是自愿当祭品的，她说想看看自己未来的样子......”
“但你们没想到，镜子碎了，她死了，对吗？”苏晴打断他，“从那以后，每到毕业季，就会有人收到带血的毕业照，然后离奇死亡，对吗？”
教导主任点点头，眼里满是悔恨：“这些年，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梦见小棠来找我报仇。我尝试过烧掉所有的照片，可每次烧完，第二天又会在办公桌上看到新的......”
“她要我们找到当年的人，让他们去镜前认错。”林夏说，“现在，他们在哪里？”
教导主任叹了口气，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七个名字：“他们大多离开了这里，只有一个人还在学校，就是图书馆的陈老师......”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三人跑到窗边，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从图书馆顶楼坠落，正是陈老师。他的手里攥着一张照片，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红色的弧线。
林夏低头看向手中的照片，只见照片上陈老师的脸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沈小棠的笑容。
夜幕再次降临，旧教学楼的顶楼站着六个人：林夏、苏晴、教导主任，以及通过各种方式联系上的当年参与者。他们手中都拿着泛黄的毕业照，照片上的沈小棠笑容愈发诡异。
“准备好了吗？”教导主任声音沙哑，“我们必须在午夜前完成仪式，否则......”
他话没说完，楼梯间突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身体在爬楼。众人脸色惨白，不由自主地往中间靠了靠。
11:50。
“开始吧。”教导主任掏出一把水果刀，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滴在照片上，“小棠，我们错了，求你放过我们......”
其他人纷纷效仿，鲜血很快浸透了照片。沈小棠的身影从照片中缓缓升起，她的身体半透明，能看到背后的月光，脖子上的银镜吊坠发出刺目的光芒。
“道歉？”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讽刺，“当年你们害怕承担责任，把我的死说成是自杀，甚至连我的尸体都不肯好好安葬，现在一句道歉就想抵消罪孽？”
“我们真的知道错了！”当年的体育委员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你放过我们的家人......”
沈小棠突然发出尖利的笑声，那声音震得众人耳膜生疼。她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裂开，露出里面腐烂的肌肉和骨头，长发如蛇般飞舞，每一根发丝上都挂着血珠：“既然你们这么想念我，那就永远和我在一起吧！”
林夏意识到不对劲，拉起苏晴就跑。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她不敢回头，只听见教导主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快把照片扔进镜子里！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们冲进女厕所，将沾满鲜血的照片扔进镜中。沈小棠的身影瞬间被吸入镜子，发出不甘的怒吼。镜子表面泛起涟漪，渐渐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天亮了，旧教学楼前围满了警察。林夏和苏晴站在人群中，看着医护人员抬出六具尸体，每具尸体的脸上都带着惊恐的表情，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毕业照。
“结束了吗？”苏晴轻声问。
林夏没有回答，她摸出自己的毕业照，画面边缘的白衣女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但她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真正结束——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沈小棠的银镜吊坠依然闪着光，等待着下一个毕业季的到来。
回到宿舍，林夏收拾行李时，突然发现枕头下还有一张照片。那是她们班的毕业照，照片上的人笑容灿烂。她仔细数了数，第一排十人，第二排十人，第三排十二人，一共三十二人，没错。
但当她把照片翻到背面时，瞳孔再次收缩——背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第三排第十三人，正在看着你。”
窗外，一阵阴风吹过，晾衣绳上的白衬衫轻轻晃动，仿佛一个穿着白裙的女生正站在那里，微笑着看向她。林夏猛地回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宿舍。
她不知道的是，在旧教学楼的镜子里，沈小棠的手指正缓缓划过新的毕业照，最后停在一个陌生的面孔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
有些诅咒，永远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