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两道并肩的身影在地面上拉得又细又长。
南宫墨望着前方那逐渐消失在暮霭中的背影,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真就让他这么走了?!”
身旁的季观雨晃了晃手中早已空空如也的酒葫芦,葫芦壁上残留的几滴残酒映着夕阳,发出琥珀色的微光。
季观雨抬手,宽厚的手掌带着安抚的力道拍了拍南宫墨略显僵硬的肩膀,声音里是历经世事的淡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一人有一人的缘法,一人有一人的道。强求,不得啊。”
顿了顿,季观雨目光投向那背影消失的方向,语气转为郑重,“以后这烟雨剑宗的担子,怕是要你多费些心思了。”
“那你呢?”南宫墨侧目,眼中带着询问。
“闭关。”
......
三个月后。
崎岖的山道上,尘土在烈日下蒸腾。
林夜猛地一甩手上的缰绳,缰绳末端系着的那匹毛色驳杂的瘦马烦躁地打了个响鼻。
林夜几乎要跳起来,对着马背上那个悠闲得让人牙痒痒的身影吼道:“祁元!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夜指着祁元,又指指那匹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老马,“明明一个念头就能飞天遁地,偏偏要骑这匹连跑都跑不快的破马!在这荒山野岭里颠簸!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祁元眼皮都没抬一下,屈指对着林夜眉心隔空轻轻一弹。
“哎哟!”林夜只觉得眉心像被烧红的针尖扎了一下,痛呼一声,捂着瞬间红了一小片的额头,满腔怒火顿时泄了大半,只剩下满腹的委屈和无力感,“你……那你骑马,凭什么要我给你牵绳当马夫?”
祁元终于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无辜的无奈:“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倔驴……哦不,这倔马。”
祁元拍了拍坐下马那瘦骨嶙峋的脖子,“邪门得很,没人牵着,它就是钉在地上,死活不肯挪一步!你说奇不奇怪?”说着,祁元猛地扭过头,对着那匹老马咧嘴一笑。
那笑容在阳光下异常清晰——满口森白的獠牙,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唏律律——!” 可怜的老马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鸣,四蹄一软,当场失禁,腥臊的液体顺着后腿淌下,溅在干燥的泥土上,整个躯体僵直如木,筛糠般抖个不停。
“你……你混蛋!”林夜气得满脸通红,食指颤抖着指向祁元,憋了半天才骂出一句。
这哪里是骑马,简直是折磨马兼折磨他!
祁元脸上的戏谑瞬间消失,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抬手止住林夜的怒骂:“嘘!噤声!”
“少唬人了!”林夜正在气头上,根本不信,“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除了我们俩和这匹快被你吓死的蠢马,还能有……”林夜的话音未落,祁元袖袍已然挥动。
一股浓稠如实质的乳白色云雾凭空涌现,瞬间将两人一马轻柔地包裹、托起,无声无息地离地升空,仿佛一片巨大的云絮,朝着祁元感应到的方向疾速飘飞而去。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
然而,视线尽头,一处山坳里的小村庄却如同坠入炼狱。
冲天而起的火光撕裂了沉沉的夜幕,将低矮的茅草屋顶和惊慌失措的人影映照得扭曲变形。
浓烟翻滚着升腾,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凄厉的哭喊声、绝望的哀嚎声、暴徒们肆无忌惮的狂笑声、兵刃砍斫骨肉的沉闷声响……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乐。
一群身着杂乱皮甲、手持利刃的匪徒,面目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如同闯入羊群的饿狼,疯狂地烧杀抢掠,见人就砍,见屋就点。
妇孺的哭求、老人的颤栗,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助兴的乐章。断壁残垣间,鲜血无声地浸透泥土,汇聚成暗红的小溪。
“艹!你还愣着干什么?!快下去救人啊!”高空之上,林夜目眦欲裂,看着下方如同人间地狱的景象,热血瞬间冲上头顶,对着祁元怒吼道,作势就要往下跳。
祁元悬停云头,表情淡漠得近乎冷酷,仿佛在看一幕与己无关的皮影戏:“下去?下去干嘛?”
“救人啊!下面全是无辜百姓!你没看见吗?!”林夜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咆哮。
“呵,嗑药磕出来的炼气三层,还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祁元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这么高跳下去,摔不死你!”
“用不着你管!”林夜被彻底激怒,胸中侠气翻涌,根本顾不上修为低微的风险,猛地挣脱云雾束缚,朝着那火光最盛处纵身跃下!
“咳咳……咳……”村落边缘的土路上,林夜灰头土脸地从一个人形浅坑里挣扎着爬起来,五脏六腑被震得翻江倒海,嘴角甚至溢出一丝血沫。
林夜龇牙咧嘴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暗骂自己冲动,“这炼气三层的身体……真是够呛,差点没把自己直接送走!”
“救命啊——!”
“大人饶命啊——!”
“求求你,放过孩子吧——!”
不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针一样刺入林夜耳中。
“不好!”
林夜目光一凛,强压下身体的不适,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疯狂运转至双腿,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朝着声音来源处疾射而去!
村中一处还算完好的土屋前。
一个满脸横肉、眼神凶戾的匪徒小喽啰,正狞笑着欣赏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家五口那惊恐绝望的表情。
为首的汉子将妻儿老母死死护在身后,自己额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涕泪横流地求饶。
匪徒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变态的满足感让他脸上的横肉都在抖动。
“放过你?”他嘿嘿怪笑,眼中凶光暴涨,手中沾满血污的砍刀高高扬起,对着那汉子的脖颈狠狠劈下,“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爹——!”孩童尖锐的哭喊划破夜空。
“啊——!”绝望的尖叫声响起。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和滚烫的鲜血并未降临。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