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长和教导员两人低头小声嘀咕了几句,便一起决定开车去局里报告此事。
狗蛋见状,赶忙问道:“人怎么办?”
所长本想说带回所里录口供,但他看了一眼院子里围着的几十个要看病的人,心中犹豫了一下。
他也听说了,镇卫生院来了个小大夫,看病很厉害,这十里八乡的都传开了,每天都有很多人排一天的队来看病,这不仅对镇卫生院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对群众来说更是件大好事,他自然是要想着法子维护的。
毕竟他们还是党员,是做群众工作的,是有善良愿望的,希望大家都好。
于是,他改口说:“这不是有录像,事情都很清楚,先都各自回去吧,等候处理。”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刻哼了一声,不满地说:“回去?门都没有,我就在这里等着,看你们怎么处理我。”
教导员无奈之下,只好又走过去,耐心地劝道:“大娘,您还是先回去吧,我们现在到局里去汇报,肯定要当面跟张书记汇报的。”
老太太却不依不饶,说道:“我是慕名来你们这个破镇子看病的,我的病还没看,凭什么走!”
教导员耐心解释道:“您都和大夫闹成这样了,人家还怎么给你看病?”
老太太却蛮横地说:“那我不管,你看着办吧,我也会给我儿子说的。”
教导员无奈地笑了笑,说道:“那就没办法了,您看着办。”
所长和教导员开车走了。狗蛋给肖长兴说了一句也开车走了。肖长兴也赶忙安排三个人回中医科,继续看病。
来看病的人见状,纷纷像潮水般跑上楼,争抢着重新排号,一时间吵吵嚷嚷,争执不下。方紫娟赶忙出来维持秩序,大声说还按原来的号,那些想要往前抢的人,这才灰溜溜地排回原来的位置。
老太太此时也自知惹恼了大夫,大夫肯定不会再给她看病了。好在她得的是老年慢性病,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关键是她和孙子都有些害怕李秋水,李秋水那一把将她孙子摔得那么狠,给他们的心里留下了恐惧的阴影。
再说,她也看出来了,虽然她儿子官大,但也不能一句话就定别人的生死,这里还有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官,不是几句话就能把事情办妥的。他们不敢再去闹了,可又不知道她儿子什么时候能给他们出气,他们被晾在院子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磨蹭了半个来小时,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这个老太太原本也是个农村妇女,只念了小学就辍学了。她的母亲为了供她弟弟念书,早早地就收了八百块彩礼把她嫁了出去。早年的生活十分贫困,直到她儿子有了出息,步步高升,又十分孝顺,她才过上了现在的好日子。
在她的意识里,她儿子在县里当那么大的官,他们到这镇上来就应该横着走,嚣张跋扈又算什么,想踩谁就踩谁。可万万没想到,来看个病插个队都不行,就碰了个大钉子,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把这些人都一个一个的撕吧了,可她没那个本事,只能依靠他儿子的权势,眼下却是无可奈何。
所长和教导员赶到县里后,立刻向局长汇报了情况。局长看完录像后,脸色阴沉,什么也没说,便领着他们直接前往县委,来到张传宝的办公室,向张传宝汇报此事。
张传宝看完录像后,脸色一沉,问道:“这个录像你们动过手脚吗?”
局长赶忙看向所长,所长连忙解释道:“这是我们直接从监控电脑上拷贝的,哪敢动手脚,再说我们也没那个本事,这可是视频,一般人弄不了的。”
张传宝沉思片刻,说道:“那现在能不能改一改?”
局长赶忙说:“张书记看怎么个改法?您说,我记下来,我们局里缺这方面的人,我到宣传部找人改,他们天天做这个。”
张传宝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沉吟。他心里明白,这个视频对他们不利,事情的起因以及有错的一方明显是他们的人。要是旁人,他肯定会公正处理,可这是他的家人,是他的老娘。就算是给他送礼的人,他也只是稍微偏袒一下,可现在他想要的是彻底翻转局面。
但这里毕竟是共产党的天下,是有组织和法律的,他一个人说了也不一定算。他是从邻县阳都县调过来的,从司法局局长直接升任为政法委书记,三年多了,地位基本稳固了下来,但毕竟只是个常委,头上还有县委书记呢。
在司法系统,都是他的下级单位,他可以做很多事情,可宣传部是县委书记的系统,一旦伸手进去,肯定会留下把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栽了。
于是,他权衡再三,说道:“你找宣传部,那王书记不就知道了。还是算了吧,我们吃个亏,把那个年轻的医生,以互殴拘留三天吧。”
所长一听,赶忙争辩道:“张书记,那个年轻医生只是拉架,没有打人。”
张传宝脸色一沉,不满地说:“动手了,就是互殴,这个弄不明白,你这所长怎么当的?!”
局长见状,赶忙站起来,恭敬地说:“我们明白了,回去就按张书记说的办。” 说着,他便领着所长和教导员离开了张传宝的办公室。
在回局里的路上,局长又严肃地交代说:“别的话就不说了,回去就按张书记说的办。”
所长却有些不甘心,说道:“既然算互殴,张书记的侄儿也得抓起来关几天吧?”
局长一听,顿时生气地说:“你想整事是吧?你刚才没听张书记说,还想着改视频,视频要改了,弄不好可就要判刑的。”
所长又说:“张书记侄儿不拘留,算什么互殴?人家医生就拉了他一把,就只拘留人家,让我们怎么做?那卫生院每天都一堆人眼巴巴地等着看病呢,人家问起我们怎么说?”
局长更生气了,站住脚,大声说:“你活人能让尿憋死?你弄个卷宗,走个过程,三天悄悄不就过去了。”
所长听后,心中暗自一笑,他等的就是这句话,有了领导的这番话,他们做起来风险就小多了。
所长和教导员神色凝重地回到镇上,径直来到镇卫生院,进了肖长兴的办公室。肖长兴接着把中医科的三个医生也叫到办公室。办公室的气氛有些压抑,大家都神情凝重的默默不语。
所长微微皱眉,语气平和却又不容置疑的说:“局里决定以打架斗殴,对李秋水同志拘留三天。鉴于卫生院每天有许多病人要问诊,我们所里私下决定李秋水同志不用去拘留所,依旧可以在卫生院正常看病。所里只做相关手续。不过此事大家都不要声张。”
教导员紧接着语重心长的补充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通知所里,由我们来处理,千万别擅自动手,记住了。”
李秋水听到这话,心中涌起一阵无奈与愤懑,却只是紧抿着嘴唇,没有吭声。
一方面这样拘留他肯定是不公正的,可人家有权有势,县公安局都像是人家的。就看派出所的所长和指导员的做派,法律是公权力随便可以摆弄的。对他来说自然没有公权力,只能忍受,任人摆弄了。
另一方面也怨他动手了,他也略有所知,按治安管理法,只要双方都动手了,就定性为互殴。他不后悔那天动手,可也没办法,只好认了。
肖长兴则低着头,眉头紧锁,一句话不说。
方紫娟实在忍不住,说:“这也太没天理了!李医生就拉了一下架就拘留,那打人的怎么处理了?”
所长说:“这不是你该管的。”
事实已经明摆着了,可所长这么说,方紫娟也不敢再说什么,自知自己平头百姓,管不了不说,还怕惹祸上身,只低声“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再看李秋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她既感到十分窝囊,又没有反抗的意愿了。
所长和教导员宣布完便走了。
李秋水他们也都回到中医科,继续忙碌的给病人问诊。李秋水虽然不用去拘留所,但无端的被拘留,泼一头脏水,这可是一辈子都难以洗脱的污点。当然,李秋水也不是好惹的,不会就这样任人宰割的。
再说那老太太,是带着怨恨回到了城里。她本来就是些老年病,也不是多严重,起初看似一切正常。
然而,当张传宝回到家,将那个医生被拘留的消息告诉老太太时,老太太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显然她很不满意,以她现在的心情,就是不立刻枪毙李秋水,也应该把李秋水判个十年八年的。这种恶毒的想法在她内心是十分强烈的。
晚上,她连饭都没吃,便突然开始呻吟,嘴里念叨着难活得不行。到了半夜,那呻吟声愈发凄厉,逐渐变成了嚎叫,仿佛有刀子插进她身体里一样痛苦。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渗人,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