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山寨扩建的活计,都还好说。就是那炼铁的炉子,咱们缺正经的铁匠师傅。光靠那几个从镇上招来的学徒,炼出来的都是些没用的废铁疙瘩,不经用。”
王虎一直没出声,这会儿,他猛地站起身,对着许青山,一抱拳。
“公子,都怪俺!要不是俺那天没能拦住,让那张天养小儿给跑,也不会有黄果村这档子事,熊子他...他也不会死!”
他说着,眼圈就红了,抬手就想往自个儿脸上扇。
许青山抬手,拦住他。
“这事不怪你。那张天养,早晚是个祸害,我会亲手拾掇他。你坐下。”
他等王虎重新坐下,才缓缓开口。
“钱的事,大嫂不必担忧,山下的龙牙米,能解燃眉之急。至于铁匠,”他瞅着李黑风,“你明日再派人去镇上,就去钱家,让他们帮忙,不管花多少钱,都给我请几个真正手艺好的老师傅回来。就说是我说的,工钱,比镇上高三成。”
他最后,看着众人,声音沉了下来。
“诸位,外头的麻烦,算是暂时平了。可咱们自个儿的根基,还没扎稳。我寻思着,从明日起,我要闭关几天,专心研究一样东西。”
“这东西,要是成了,别说养活这几百号人,就是再多上十倍,也不在话下。更能让咱们石老山,有真正能跟任何人叫板的本钱。”
他这话,说得众人都是一愣。
许青山站起身,没再多解释什么。他心里清楚,那能逆天改命的龙涎金丹,才是他眼下最要紧的事。
他走出议事堂,苏玉瑶也悄没声地跟了出来。
她手里提着个食盒,里头是些清淡的小菜和一壶温好的米酒。
她走到许青山跟前,把食盒递过去,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藏不住的关切。
“小叔,你今晚也没怎么吃东西。这些,你带去屋里,饿了就垫垫肚子。”
许青山接过食盒,那入手处,还带着点她的体温。
他看着她,点了点头。
“玉瑶,放心。”
他没再说别的,提着食盒,径直就往后山那间,只有他一个人能进的密室走去。
夜色,深了。
石老山,也静了。
可许青山心里头那团火,却烧得越来越旺。
后山那间密室的门,一关就是三天。
许青山坐在那只紫铜锅前头,脑门上全是汗,眼珠子里也布满血丝。他面前的地上,已经倒掉了两锅黑乎乎的,冒着怪味的废药渣。
这火灵椒的性子,比他想的还要烈。
那股子火热的劲儿,跟银龙鱼油里头那股子温润的生气,就是两军对垒的仇家,一见面就往死里掐,根本揉不到一块去。
他试过先放鱼油,再下椒泥,结果那椒泥的烈性一下子就把鱼油的灵气给冲散,最后只剩一锅滚烫的红油。他又试着先熬椒泥,再点鱼油,可那鱼油刚一进锅,就跟那热油里头泼了冷水,呲啦一声,直接就炸了,溅得他满脸都是黑点子。
许青山一拳头砸在旁边的石桌上,心里头那股子火气,比灶膛里的炭火还要旺。他废了三枚珍贵的火灵椒,却连个门道都没摸着。
他有些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脑子里一遍遍地过着那天救王虎的情形。
那时候,也是以毒攻毒。
血腐藤的阴毒,对上火灵椒的至阳,两股子要命的玩意儿,反倒是在王虎的身子里,达成了一种邪乎的平衡。
平衡。
对,就是平衡。
许青山脑子里头,跟那被雷劈了一下似的,瞬间就亮了。
他先前,光想着怎么把这两样东西给硬生生揉在一块,却忘了,这水火不容的东西,得有个东西在里头做和事佬,得有个东西,去中和,去牵引。
他把目光,落在了墙角边上,那几袋子还没舂的龙牙米上。
他把心一横,也不管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再试最后一回。
他重新起了炉,把那铜锅刷得干干净净。这一回,他没急着下油,也没急着放椒。
他先是抓了一大把最是饱满的龙牙米,扔进石臼,捣成最细的米粉,兑上山泉水,熬成一锅粘稠的米浆。
等那米浆的香气,彻底散开,他才把捣好的火灵椒泥,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混进那滚烫的米浆里头。
奇异的事情发生。
那火灵椒的烈性,碰上龙牙米那股子温润的灵气,竟是慢慢地安分下来,不再那么横冲直撞,反倒是跟那米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彻底融在了一块,变成了一种瞧着就粘稠的,暗红色的糊糊。
成了!
许青山心里头一喜,又把那银龙鱼油,一滴一滴地,顺着锅边,往里头渗。
这一下,锅里头再没出什么幺蛾子。
那金黄的鱼油,跟那找到了家的孩子似的,欢快地就钻进了那暗红色的米糊糊里,慢悠悠地打着旋。
许青山不敢大意,他死死地盯着灶膛里的火候,多一分则焦,少一分则生。
他也不晓得过了多久,直熬到那锅里头所有的水分都快干了,那股子又香又辣的味道,也彻底变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闻着就让人浑身舒坦的异香。
他这才把火撤掉。
锅里头,只剩下三枚龙眼大小,通体金黄,上头还带着几丝天然血色纹路的丹丸。
许青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快虚脱。他把那三枚金丹,小心翼翼地用玉瓶装好,这才推开了那扇关了数日的密室大门。
他一出关,便让李黑风传令,把王虎喊到了操练场上。
王豹那条胳膊,好得七七八八,可使力的时候,总还带着点不舒坦。他一听公子爷出关,立马就跑了过来。
“公子,您喊俺?”
许青山看着他,没多话,只是从那玉瓶里,倒出一枚金丹,递过去。
“吃了它。”
王豹瞅着那枚冒着香气的金丹,又瞅了瞅许青山,二话没说,仰头就吞了下去。
丹药刚一进肚,王豹那张黑脸,就跟那喝醉了酒似的,瞬间就红了。
他只觉得一股子比那最烈的烧刀子还要霸道的热气,从他肚子里头,轰地一下就炸开,然后就疯了似的,往他四肢百骸里头钻。
“吼——”
王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咆哮,他那壮硕的身板,跟那煮熟的虾米似的,一下子就弓了起来,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他那条受过伤的胳膊,更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重塑。
一层层带着腥臭味的黑色油垢,从他身上每一个毛孔里头,不住地往外渗,把他整个人,都给裹成了一个黑泥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