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根的运气不错。
在他第二次央求朱大妈帮忙要通矿上的时候,林靖远刚好上井。
“你说你要啥?”
林靖远一边抹着脸上的黑一边好奇的问电话那头的宝根。
宝根此刻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老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四个穿着灰布军服的小伙子,挤在一棵树下咧嘴笑着拍的照。
其中一个是宝根他爹张新国,靠着张新国的就是林靖远。
照片左上角还有白色字迹:“1953年3月1日,老战友于木城矿山中游览合影”。
“叔,不是我要啥,”宝根拿着照片在描述,“您和我爹还有另外两个叔叔在木城山里拍的照还记得不?”
林靖远当然记得。
“嗯,记得,那是你爹和另外两个战友来矿上看我时候拍的,咋啦?”
宝根故意吞了下口水:“我看照片里你们几个身后的那棵香椿树好像已经开始发芽了啊。”
“真的吗?”
林靖远有些不太确定。
京城地区的香椿不是3月下旬才开始上市么?
山里的那棵有这么早挂芽?
不过他也明白了宝根想说什么,看来孩子是真馋了。
“得,刚好明天上午我有空,叔过去给你看看。”
“但要是那棵香椿树没抽芽,你可不能赖叔啊。”
“谢谢叔!不过,叔您小心点,我听说山里有人放了不少夹子,听说还有狼。”
“得了,叔记着呢。”
宝根打完电话礼貌给朱大妈道了谢。
朱大妈笑了笑也没觉得在意。
在她看来,这年月孩子为了口吃的打电话很正常。
还不是因为肚子里没食。
【1960年2月22日,晴。
这是我来龙国工作的第312天,木城矿的新机组装的差不多了,龙国的同志们学习进度也很快。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很勤奋,也很聪明。
我觉得大概到今年年末的时候,我们安装的新机组就能成为矿区的主力产线,这次的援助任务会告一段落。
哪怕回到我亲爱的家乡,但我相信自己会怀念这里的,虽然这里穷的一塌糊涂,但这里拥有最坚定的无产阶级,他们虽然瘦弱但很坚强和勇敢,他们在学习和工作上的表现一如他们在半岛上做的那样出色。
......
很难想象,那头被波尔列夫打伤的野猪居然熬过了这个残酷而短暂的冬天。
波尔列夫曾在酒会上信誓旦旦的说,那头野猪肯定已经死了。
可这头瘦猪却在前天出现在附近,它成功破坏了矿区工人种的几亩秧苗。
目击者看到了这头猪侧面的枪伤痕迹。
波尔列夫这个可怜的家伙被气炸了,放下他最爱的雷管和坑道图,拿起他的猎枪就上了山。
我也准备去试试,毕竟说到狩猎,我比波尔列夫更专业。
本来我以为自己从国内带来的那杆猎枪会在这段时间生锈,毕竟龙国人现在到处都是找吃的,我一度以为野外的物种都被他们吃了干干净净。
真是神奇,那头野猪居然在龙国人的搜索下平安活了下来,还再次挑衅上门。
......
1960年2月24日,小雨转阴。
我祖父教导过我,这样的天气才是最好的狩猎时机。
雨后的丛林会多出很多食草动物需要的食材,而那些食肉的家伙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伏击机会。
雨后的山林里,动物们留下的痕迹会相当明显。
尚未消散的水汽会夹杂着动物们的味道送到你的鼻子下面,如果它们准备伏击你,树枝和草丛上颤抖的露珠会出卖它们的位置。
我在当天动身上山。
呵呵,原谅我,我没有通知我的警卫同志们。
我一连三百多天的乖巧让他们以为我和波尔列夫完全不同。
不过是出去打猎而已,人多反而会惊走我的猎物,况且他们因为饮食问题体能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我认为他们会喜欢我带回来的兔子肉的。
......
1960年2月25日,阴。
倒霉,我在去捡那只兔子的路上踩中了一个捕兽夹。
该死的,那上头的锈迹我怀疑起码有二十年历史。
就在我处理伤口的时候,一只瘦到惊人的狼出现了。
它叼走了我的兔子......。
1960年2月26日,晴。
我浑身都在发热,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很不妙,最麻烦的是我发现自己迷路了。
包裹和猎枪在昨晚与狼的游斗中不知道掉到了哪里,我知道它还静静的跟在我后面.....。
安娜、阿廖沙,我爱你们。
也许是你们带来的好运,我在某个石坑前找到了一棵不大的香椿树。
也许是因为谷底湿热的原因,树枝上已经出现了一些香椿芽。
我有吃的了。
该死,那匹狼还在!
谁来救救我?】
矿上的老兵和老职工在以前经常会借枪去山里打猎。
可自从矿上来了几个毛熊专家蹲点援助,武装部的枪就不是那么好借出来了。
但今天他却很却很轻松的把枪借到了手。
武装部的头头不好明说,只能把林靖远拉到一边。
“小林,我知道你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所以组织上是绝对信任你的。”
“今天矿上出了点事,但不好明着告诉你。”
“但你今天上山的路上把耳朵竖起来听真了,不要漏过任何风吹草动,那个,......,早去早回。”
林靖远听得一头雾水。
他习惯的是给他一个明确的目标去攻击,而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云遮雾绕的指令。
——忽然好怀念张新国这老小子,班里就数他脑子灵。
反正看起来人家也没指望他做什么,林靖远索性也不管了,扛着枪直奔他和战友们合照的地方——一处人迹罕见的山谷。
路上他还在想——那棵香椿真的就发芽了?
想到香椿芽那诱人的香味,林靖远也忍不住有些嘴馋。
翻山越岭足足一个多小时,有着一双铁脚板的林靖远终于赶到了不大的山谷里。
他的额头微微有汗,因为这里的气温有点高。
林靖远乐了一声。
“就这温度和湿度,看来还真有可能提前发芽了!”
香椿树很好找,树枝上带着一点嫩嫩的青紫色的就是。
可刚刚走近香椿树十米的范围,林靖远猛的举起枪瞄准了左上方的位置。
战场上生死之间养出来的感应让他本能察觉到了一丝风吹草动。
灰色的影子还没来得及后撤,枪声干净利落的响了。
一只瘦的几乎皮包骨头的狼被他一枪打中了腰间。
才二十多米的距离,他要是还能走靶,能把当年的战友们生生笑死。
没有去管那只躺在地上哀嚎的狼。
林靖远脸色凝重的检查了一圈四周地面留下的痕迹和香椿树上留下的新鲜采摘痕迹。
地面上残留了黑点肯定是血点、看行动脚印应该是有人伤了腿!
最后他发现了几根不起眼的毛发。
不是黑色的?!
联想到今天武装部那边的不寻常举动,林靖远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举起枪,轻轻的对着四周喊起来。
“达瓦里希?达瓦里希?”
在听到枪声和“达瓦里希”的那一刻,一直藏在草丛里的别基夫斯基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安心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