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星、天煞孤星,这两个词像恶魔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口不能言,耳不能闻,只能一味点头回应李贺的话。
李贺静静的看着他,居高临下。
少年不知道的是,流放路上,总有一袭青衫跟在他身后,少年去长城也好,出逃也罢,李贺只保证少年不死。
许久之后,陈姬才幽幽开口:“学生不怪先生,但学生有朝一日修道有成,定会砍先生一砍!”
李贺大笑着点点头,“小有期待。”
他环顾四周,笑道:“此地依山傍水,风水很好,灵气充盈,便是我给你娘选的陵寝。
一路北望,便是那十万的深处,寸草不生。陈姬,日后修道有成,无论在哪个大洲做事,道场一定要选择在十万大山。”
陈姬向北望去,十万大山就像一座天然的城池,牢牢扎根在龙腰洲西北部,占地面积几乎达到龙腰洲的三分之一。
李贺从袖中掏出几本书籍玉简:“先生很穷,给不起好东西,但先生一路上杀妖不少,搜刮来的秘籍也不少。
什么拳法啦,剑术啦,极阴之地的选择啦,我都有,都给你。以后跟先生问剑之时,下手轻些。”
陈姬接过书籍收入火琵琶中,拿起那块玉简,注入灵气。玉简中漠然出现一道虚影画卷。
画卷中一位头发花白,但长相绝美的农村妇人,正抱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站在墙下写字。
写那“是吾乡”三字。
陈姬深吸一口气,将玉简贴身放在胸前,抬眼望去,诗鬼的身影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地上摆着一本厚厚的蓝皮书籍,陈姬拿起来一看哑然失笑,书名是那《大篆王朝豪阀世家族谱》,一看撰写的人就不靠谱。
翻开第一页,有一个用鲜血写成的“诛”字。
时间已是黑夜,陈姬拖着浑身是血的身体缓缓往水云间的方向走去,至于这风水宝地的地址,少年的记性很好,看一遍就不会忘,况且打斗痕迹这么明显。
还没听到水云间,便听到村民的哀嚎,陈姬站在远处悬崖向下看去,整个水云间灯火通明,村民们在中央的广场上围成一个大圈。
圈内摆着一具具惨死的村民尸体,大多是那只蜥蜴精被利爪穿胸而过,血肉被啃食殆尽,死相凄惨。
随着一位老者的到来,人群骚乱起来:
“村长,是陈家人的厉鬼来作祟了!”
“他们的家的房子飞走了!升天了!”
“我还看到了龙,还有那个陈姬的鬼魂,他不怕太阳!”
“温央生前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如今死了也不让村里人安生!还有那个陈姬,长得娘们唧唧,一看就是贱种,要我说当年就该溺死他!”
陈姬静静的听着那些村民的言语,心中不起丝毫波澜,就好像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一样。
突然,一只小手扒住悬崖边缘,陈姬笑了一声:“来了?”
悬崖后探出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一身白袍浑身是血,见到陈姬,小白“哇”的一声哭出来:
“主子,我还以为你死了!”
陈姬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笑着摇摇头,并未言语。
小白爬上悬崖抹干净眼泪鼻涕,说道:“我在水云间莫名其妙就死了一次,直到半夜魂儿快散的时候才被一缕鬼气救活过来。
现在就是…心有点黑。”
陈姬心中了然,李先生给自己换了一颗“鬼心”,那陈小白的心脏也会潜移默化的变成鬼心。
同理,自己若是身死道消,那身为奴仆的陈小白也就魂飞魄散。
“刘沉鱼呢?没跟你一起当壁虎?”
陈小白心疼的看着陈姬身上那件破碎的文武袍,说道:“沉鱼我俩在半路找到一个自称鹳雀楼的道士,就把她给带回来了。
路上感觉到你这里有些许变故,我就飞过来,她俩应该是去城里找砖瓦匠了!”
“主子,那个女道士长得唇红齿白,胸大屁股圆,不如你把她拐来给我当娘吧?我感觉你俩挺般配的。”
陈姬一笑置之,眼角余光看到有一袭红衣在陈家老宅前晃悠,他微微诧异:“红离…”
“啊?”陈小白疑惑的眨眨眼:‘啥玩意?’
顺着陈姬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位红衣女子身材高挑,三千青丝随意散落,发尾被一根红色发绳束缚。她撑着一把红纸伞。雪花落在红纸伞上,瞬间便会化为雨水。
陈小白咂咂嘴:“这身穿搭跟鬼一样,但是背影来看,屁股这么圆,一定能生儿!
主子,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马给她一闷棍,把她抢来给主子当压寨夫人!”
白衣女童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着,越说越大声,时不时哈哈大笑,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就出现了陈姬和那红衣女子上床的画面。
蛇本淫。
陈姬一脚把白衣女童踹下悬崖,目光看向红离,心中不明白她回来做什么。
十三岁时,水云间村口出现一位濒死的女孩,村民敬而远之,唯有陈母救下女子,为其采药治伤。
那女子话很少,但时常说自己是流落民间的“公主”,那时的陈姬只觉得这小姑娘哪有一丁点公主的样子?笨手笨脚,干一点农活就把自己整的狼狈不堪。
倒像是个门阀世家的落魄富家女。
只是二人丝毫没注意到,那红离微微转头朝着白衣女童的方向看去,在看到陈姬的那一瞬,二人目光交汇,红离红唇微微翘起,阴森恐怖。
陈姬皱皱眉,走到悬崖边一跃而下,抄近路赶回水云间。
广场上这么多人,若是御风便会暴露身形,会成为村民群起攻之的对象。
见陈姬跳下悬崖,红离收回视线,继续围着陈家遗址转圈,心中有些伤感。自己还没来得及报答救命之恩,便听闻沈家噩耗,相继而来的还有要将沈家九族全部诛杀的消息。
官吏在菜市口焚烧温央遗体之时,自己就站在人群中,看着昔日的救命恩人化为灰烬。
原本想要上前阻止,奈何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不了了之。
在红衣女子的背后,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男人悄悄尾随。若是陈姬在场便会发现,此那个中年妇女便是方才说温央水性杨花的林家婆婆。
红离脚步不停,只是一手藏在宽大的袖子中,攥紧一把小刻刀。她嘴角微微翘起:
“干娘,女儿来帮你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