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群星王国庞大的社会金字塔中,底层是数量最庞大的产业工人。李刚,就是其中最普通的一员。
他三十岁,是承天市第三重型机械厂的一名高级焊工。
他的人生,就是三点一线:工厂宿舍、车间、食堂。
他为人老实,不善言辞,最大的梦想,就是攒够钱,买一套房子,然后娶一个踏实肯干的姑娘。
这个梦想,在他看到承天市的房价和日益高昂的“彩礼”后,变得遥不可及。
直到,“全民普惠”摇号的到来。
当李刚的名字,出现在中签名单上时,整个车间的工友都沸腾了。他们把他举起来,抛向空中,大声地为他欢呼。
“刚子!你小子走大运了!”
“这下老婆房子都有了!陛下万岁啊!”
“别忘了请客啊!”
李刚在空中,手舞足蹈,笑得合不拢嘴。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张巨大的彩票砸中,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几天后,他领到了自己的“奖品”。
一个名叫“美纪”的瀛洲女孩,和一笔足够他在工厂生活区买下一套两居室“津贴”。
美纪来自瀛洲的一个普通市民家庭,长相清秀,性格很温顺。
在被带到李刚面前时,她始终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李刚看着眼前这个比画报上的明星还要好看的女孩,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憋了半天,涨红了脸,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那……那个……我叫李刚。以后,你就跟我过了。”
他没有赵四的霸道,他只是一个突然“暴富”的穷小子,面对这份天降的“财富”,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用津贴,很快买好了房子,又在工友老婆们的指点下,买齐了各种家具和生活用品。他把家里最好的房间,让给了美纪。
他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每天下班,都会买一束不值钱的、合成的电子花,或者一些小零食,带给美纪。
他试图对她好。
“你……你吃这个。”他把一包营养膏递过去。
“这个……这个床,软和,你睡。”他指着那张新买的床。
“要……要不要看电视?帝国的晚会,可好看了!”
他用自己笨拙的方式,表达着一个普通男人对妻子的那种,朴素的好。
美纪对这一切,起初的反应是恐惧和麻木。但渐渐地,她发现,这个男人,和她想象中的征服者不太一样。
他不会打她,不会骂她,甚至在晚上,当他笨拙地靠近她时,只要她流露出一点点的抗拒和害怕,他就会像触电一样,缩回去,然后一个人,默默地去客厅睡沙发。
她是一个现实的、或者说,更懂得如何生存的女人。
她知道,反抗是没有意义的,哭泣也换不来自由。她的家人,已经用她换取了生存的权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并且,活得好一点。
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在这个绝望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李刚下班回来,疲惫地推开家门。
他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气。
他愣住了,走进厨房,看到美纪正围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着。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两菜一汤。虽然只是用最基础的配给食材做的,但那份家的温馨,是李刚从未体验过的。
“你……”李刚有些不知所措。
美纪转过身,对他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带着一丝怯懦的微笑。她用还很生硬的汉语,轻声说:
“你……回来了。吃饭。”
那一刻,李刚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一个三十岁的、在车间里能扛起几百斤钢板的硬汉,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听着这句简单的“吃饭”,突然觉得,自己这三十年,所有的辛苦和孤独,都值了。
他冲过去,一把抱住了美纪。
美纪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
她只是,静静地,靠在这个并不宽厚,却让她感到一丝安全的胸膛上。
那天晚上,李刚没有去睡沙发。
美纪也没有再抗拒。
在黑暗中,她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无声地,没入枕头里。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屈服,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生存的开始。
李刚的生活,从此变得充满了色彩。
他每天上班都干劲十足,下班就急匆匆地往家赶。家里,有热腾腾的饭菜,和一个虽然话不多,但会对他微笑的女人,在等他。
他开始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他把自己的薪水,全部交给美纪保管。他会带着她,去工厂区的集市,给她买她喜欢看的、那些充满了浪漫幻想的帝国言情剧光盘。
美纪也渐渐地,适应了这种生活。她学会了更熟练地使用汉语,学会了如何操持家务,学会了在李刚的工友们来做客时,微笑着端茶倒水。
她甚至,在李刚的鼓励下,在社区开办的“新国民文化学习班”里,交到了几个和她有着同样遭遇的瀛洲姐妹。
她们会在一起,用刚刚学会的、蹩脚的王国语,聊一些家长里短,分享一些,如何让自己男人更高兴的“小窍门”。
她们都找到了自己在这个新世界里的,生存之道。
几个月后,美纪发现,自己怀孕了。
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李刚时,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人,抱着她,在狭小的客厅里,又蹦又跳,像个孩子一样,哭得稀里哗啦。
他跪在地上,把脸贴在美纪还很平坦的小腹上,喃喃自语:“我要当爹了……我李刚,有后了……谢谢你……谢谢你……”
美纪抚摸着他的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温柔的笑容。
她看着窗外,帝国的宣传飞艇,正拖着巨大的横幅,缓缓飞过——“为帝国繁衍!即是无上荣光!”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或许,就这样,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平淡地活下去,也是一种……幸福吧?
她不敢,也不愿,再去想那个遥远的、回不去的故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