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见了逝去的童年,看到了回不去的故乡,还有被鬼子残害的亲人们。
陈冬没有催促,只是站在他身后。
过了许久,大眉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止住了哭声。
陈冬没有直接把他带到民兵队。
而是避开村里人,把他带到了村南侧被废弃的旧粮仓。
这里是陈冬他们的秘密基地,足够偏僻。
“你先在这里落脚。”陈冬指了指空旷的粮仓内部,“我去帮你找铺盖和吃的过来。”
邵东来一拍胸脯道,“我叔家有个旧床板不睡了,正好搬来给你用!”
“嗯。”陈冬点点头,让大眉在这等着。
两人分头行动,留下他一个人坐在粮仓中。
长期的黑暗和孤独,让他对人有种本能的亲近渴望。
此刻。
独自待在空旷有光亮的地方。
坐在地上,眼神有些呆滞。
陈冬和邵东来前脚刚走。
后脚,粮仓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吴德带着葛老三和另外两个外村的混混,摸了过来。
他盯着粮仓的破门,脸上满是阴狠。
“陈冬那臭小子哪来的一百斤苞米面?肯定是偷了队里的!”
“老三,你说他和大春他们经常来这是不!十有八九就藏里面。”
“给我仔细搜!搜到的,重重有赏!”
说完,他便一脚踹开木门。
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粮仓内,坐在地上的大眉听到动静,站了身来。
看到有人进来,还是年轻人。
他眼里升起了一丝喜悦,想迎上去。
吴德却一眼就把这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陌生人当成了陈冬窝藏的同伙。
他上下打量着大眉,眼神轻蔑,恶狠狠地开了口。
“小子!识相点!把陈冬偷的粮食交出来!”
粮食!
交出来?
这两个词,像两道晴天霹雳,狠狠劈进了大眉的脑海!
一瞬间,那些被尘封了几十年的,关于饥饿、掠夺和屠杀的记忆碎片,轰然炸开!
鬼子进村,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挨家挨户地砸门,抢走最后一捧救命的粮食,将反抗的乡亲拖出去活活打死...
那份深植于灵魂的恐惧和仇恨,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大眉的双眼瞬间充血,变得一片赤红!
他原本有些呆滞的面容,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嘶吼!
“你要抢粮食?!你是汉奸!”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经像一头发了疯的猛虎,朝着吴德猛扑过去!
吴德完全没料到野人会突然暴起伤人,更没想到对方的力气会大到这种地步!
他猝不及防之下,被大眉一把扑倒在地!
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泥地上,撞得他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草!疯子!”
吴德心中惊骇,这疯子的力气怎么跟牛一样!
他毕竟是练过几年庄稼把式的,虽然慌乱,但本能还在。
他猛地一脚蹬在大眉的小腹上,趁着对方吃痛后退的瞬间,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反手就将还没站稳的大眉死死按在了地上。
“臭小子!你tm找死!”
吴德怒火中烧,骑在大眉身上,挥起砂锅大的拳头就朝他脸上砸。
“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少林功夫!”
拳头雨点般落下,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然而,大眉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对“汉奸”那刻骨铭心的仇恨!
这种仇恨,支撑着他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活了几十年,早已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拼命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手指像铁钩一样,胡乱地在吴德脸上、脖子上抓挠!
“刺啦!”
几道深深的血痕,瞬间出现在吴德的脸上,皮肉翻卷。
剧痛传来,吴德彻底被激怒了,下手更狠,拳拳到肉,眼看着就要闹出人命!
就在这时,粮仓门口的光线,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如寒冬里的风,骤然响起。
“住手!”
陈冬和抱着床板的邵东来,正好赶回!
陈冬的眼神,落在了被吴德骑在身下、满脸是血却依旧在疯狂挣扎的大眉身上。
那一刻,他眼中的平静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将人冻结的森然杀意。
吴德捂着脸上火辣辣的血痕,又惊又怒。
他死死盯着陈冬,仿佛要吃人。
“陈冬!你胆子不小啊!竟敢窝藏这种来历不明的野人!”
他一指还在地上粗重喘息的大眉,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恶意。
“你看他那疯狗样,不是山里跑出来的土匪,就是外面犯了事的逃犯!”
“我现在就去报告孙副队长,我看你这次怎么交代!”
“告状?”
邵东来一听这话,本就压着的火气“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推在吴德的胸口。
“我让你告!你tm的打了人还要恶人先告状是吧!?”
吴德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毕竟练过几年武,下盘稳住了。
下意识,抬手一格,用了一个巧劲,将邵东来势大力沉的手臂推力卸去。
这个动作,却让邵东来眼睛瞬间一亮。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痞气十足的战意。
“哟嗬?练家子?来!小爷今天就陪你玩玩!”
话音未落,他双脚一前一后,已经拉开一个标准的民兵格斗术起手式,气势十足。
“东来,回来。”陈冬沉声命令到。
邵东来浑身一僵,不甘心地瞪了吴德一眼,最后还是悻悻地收回了架势,退到陈冬身后。
粮仓内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陈冬的视线,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刮过吴德的脸。
“带着你的人,滚蛋!”
吴德被嘴唇微颤,想要发作,但对上陈冬冰冷的眼眸。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在心头涌起。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同村的年轻人,而是一头猛兽。
可当着几个小弟的面,他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以后还怎么在村里混?
他色厉内荏地强撑着,眯起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陈冬,你别太狂!别以为能打就多了不起。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