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内,李隆基眉头紧锁,轻轻推开杨贵妃递来的羹汤。
“陛下,您这般不吃不喝,龙体怎受得住?”杨贵妃秀眉微蹙,声音如清泉般悦耳。
“朕哪有心思用膳。”李隆基摇头叹息,“李乾他们出征多日,却杳无音讯,朕实在忧心。”
杨贵妃柔声劝道:“可陛下已两日未进粒米...”
“罢了,你先退下吧。”李隆基摆手打断,在殿内来回踱步,喃喃自语:“这个李乾,连个军报都不发,让朕如此挂念,哼!待他回来...”
杨贵妃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陛下当真舍得责罚?”
“有何不舍?”李隆基剑眉一扬,故作威严:“让朕如此忧心,惩戒一番也是应当。”
“只怕到时候啊...”杨贵妃纤手轻扬,学着李隆基平日的模样:“李乾快来,快到朕身边来,陛下定是这般神情。”
李隆基闻言失笑:“罢了,小惩即可。”说着眼中泛起期待之色:“这小子总能给朕惊喜,但愿这次...”
话音未落,陈玄礼风风火火闯了进来:“陛下!军报到了!李乾那小子总算想起长安了!”
“这混账东西!”李隆基嘴上骂着,却已快步上前,一把夺过军报。待看清封面,眉头又皱了起来:“既非捷报,也非败讯,这些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陈玄礼急道:“陛下打开一看便知!”
李隆基三两下拆开军报,定睛一看,眼睛顿时瞪得滚圆,胡须都翘了起来,半晌说不出话。
陈玄礼伸长脖子,活像只长颈鹿:“陛下,是捷报还是...”
“军报难道就只有这两种?”李隆基扬了扬手中军报,嘴角含笑:“陈老儿,你猜猜他们打到哪儿了?”
“这个...”陈玄礼沉吟道:“能拿下四关就不错了?”见皇帝喜形于色,忙改口:“不,五关!”
“你这老儿胆子越发小了!”李隆基声音陡然拔高,“他们打到最后一关——壶口关了!”
“什么?”陈玄礼一蹦三尺高,难以置信,“陛下莫要戏弄老臣...”
“自己看!”李隆基将军报塞过去。
陈玄礼抢过军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积石山十座天险,座座堪比石堡城,他们竟...”声音都颤抖了,“这...这怎么可能?”
李隆基揉着太阳穴:“这群混账,打仗厉害,卖关子更在行!”虽是埋怨,却掩不住满脸笑意。
“臣妾就说嘛,陛下哪里舍得责罚。”杨贵妃适时递上羹汤,眼波流转间尽是了然。
李隆基接过羹碗一饮而尽,笑道:“这卖关子的毛病可不能惯着!”白须随着说话声不住颤动,“华夏数千年头一遭打到壶口关,竟不详细禀报,着实可恼!”
“陛下,当务之急是议定对策。”陈玄礼适时提醒。
“高力士,速传李林甫、太子!”李隆基连声催促,趁这间隙连饮数碗羹汤,眉飞色舞的模样活像个得了新奇玩意的孩童。
待二人匆匆赶到,听闻唐军已至壶口关,先是一阵狂喜,继而也埋怨起哥舒翰的简略军报来。
“好了!”李隆基大手一挥,“当议正事。陈老将军有何高见?”
陈玄礼昂然道:“此乃千载良机,纵使耗上十年八载,也定要攻破此关!”
“儿臣附议!”太子李亨立即响应。
李隆基目光转向李林甫:“丞相以为如何?”
这位权相沉吟良久,方道:“原定大非川决战之策确需更改。如今只剩最后一关,断不能半途而废。”
“善!”李隆基拍案而起,“千年等一回的良机,岂能错失?原本想着能拿下几座关隘诱敌来战便足矣,如今...”他目光炯炯,“这壶口关,朕要定了!”
李隆基略作停顿,眉头微蹙:“若在壶口关与吐蕃长期对峙,恐非良策。高仙芝能支撑多久,尚未可知,朕不得不未雨绸缪。”
大食正虎视眈眈,若闻唐军深陷高原,必会大举进犯安西。以高仙芝现有兵力,能坚守一年半载已属不易。
“大食!”君臣四人异口同声,语气中尽是愤懑。若非大食牵制,唐军在高原对峙十年又何妨?
李林甫眼中精光一闪:“陛下,既然不能久耗,不如限期强攻。以一年为期,若不能克,大军撤回河湟,只留三五万驻守大非川继续攻略。一旦攻破壶口关,我大军便可直捣吐蕃腹地。届时先灭大食,再回头收拾吐蕃不迟。”
这谋划堪称周全。李隆基、陈玄礼连连颔首,就连素来与李林甫不睦的太子李亨也不禁目露赞许之色。
“一年之期,不能再多。”李隆基掐指细算,“攻打壶口关一年,平定吐蕃、稳定局势又需一年。这两年光景,若大食趁虚而入...”他神色凝重,“安西四镇丢了尚可收复,但若让大食兵临河湟,威胁长安,后果不堪设想。故而安西绝不容有失,两年已是极限。”
这番盘算极为精准,唐朝最缺的就是时间。阿拉伯帝国与吐蕃狼狈为奸,绝不会给大唐喘息之机。
“传朕旨意!”李隆基剑眉倒竖,气势如虹,“即刻调集所有攻城器械,日夜不停地轰击壶口关!朕就不信,轰不开这小小关隘!”
“壶口关虽险,终究不及石堡城。”陈玄礼接过话茬,“石堡城地势狭窄,器械无用武之地。壶口关却开阔得多,正适合我军大型器械发挥威力!”
众人纷纷颔首。石堡城之难攻,正在于其险要地形令唐军器械无从施展。而壶口关地势相对开阔,正可发挥唐军器械之利。
“调车弩!”李隆基拍案而起,眼中精光暴射,“朕就不信,区区壶口关能挡住我大唐铁骑!”
“陛下...”李林甫面露难色。
“嗯?”李隆基目光如电。
“车弩现存不足百架...”李林甫小心翼翼道。
车弩乃大唐攻城利器,弩矢粗逾一尺,长近丈余,发射时真有天崩地裂之威。如此国之重器,竟不足百架?
“怎会如此之少?”李隆基怒目圆睁。
“车弩笨重,且我朝多用兵于草原...”李林甫忙解释。毕竟游牧部族无城可守,车弩确实少有施展之地。
“现有全部调往前线!”李隆基斩钉截铁,“命兵器监日夜赶制!就是崩掉朕满口牙,也要啃下这块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