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一下。逍遥散人却不容他拒绝,直接拉着他坐下,从怀里又摸出了一坛酒,拔开封泥,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来,小娃娃,这才是真正的烈酒。喝了它,你才懂什么叫逍遥……”逍遥散人自顾自地倒了一碗酒,递到叶辰面前。
山谷中的火势渐熄,空气里仍有烧焦的余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酒香浓烈,冲散了这股沉闷。叶辰坐下,接过酒碗。碗沿粗糙,酒液在月光下泛着微黄。他抬头,看向逍遥散人。疯癫老者目光浑浊,却透出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叶辰仰头,一口饮尽碗中酒。辛辣的液体顺喉而下,直冲肺腑,带来一阵灼烧感。他放下空碗,长出一口气。
“好酒!”叶辰出声。
“那当然。”逍遥散人咧嘴笑,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他没有催促叶辰。他晃动酒碗,酒液在碗中打转。
“这酒啊,跟人一样。初品时,烈得烫口,难以下咽。多喝几口,就品出滋味了。再喝,就能体会这天地间的自在。”逍遥散人声音沙哑。他饮下一大口。酒水洒了一些,打湿了衣襟。
“你小子,剑法不错。”逍遥散人忽然转换话题,他目光扫过叶辰的长剑。剑身在暗淡光线中泛着微光。“但你的剑,太急。锋芒毕露,少了些沉淀。”
叶辰没有出声。他握紧手中的长剑。
“剑,本是凡铁。”逍遥散人敲了敲自己的酒碗。“一块破铁疙瘩。它有什么?”
他晃了晃脑袋。
“可人不一样。人有念头,有呼吸,有骨肉。人能让这块铁,变活。它就有了魂。”逍遥散人放下酒碗,抬手指了指夜空。
“你看这天,看这地。风怎么吹,雨怎么落。鸟怎么飞,草怎么长。它们有刻意吗?”逍遥散人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莫名的磁性。
叶辰抬头,看向黑暗中的山峦,又看向远处隐约的树林。风吹过,树枝摇摆。他没有回答。
“它们没有刻意。它们顺着本性。风动而风,水流而水。这就是自然。”逍遥散人挥了挥手,手掌划过空中。“你的剑,也得学着自然。”
他顿了顿,又拿起酒碗,饮下一口。
“剑本凡铁,因人而灵。”逍遥散人接着说。他的声音不高,字字却清晰。
“你用这剑,杀敌,护己。它就有了你的意志。但你的意志,不能违背天地。”逍遥散人目光望向叶辰。“你斩出的剑气,劈出的剑招,要顺着风势,要借着地利。水滴石穿,不是因为它硬,是它顺着道。”
叶辰脊背挺直。他凝神听着。这些话,看似疯言疯语,却仿佛击中了他内心深处某个点。他修炼【太初剑典】,追求极致的锋芒与速度。剑法至刚至阳,无坚不摧。他一直注重的是力量,是破开一切的锐气。
逍遥散人继续说:“道法自然,方为极致。”
他站起身。身形有些佝偻。
“剑道,不是你出多少力。也不是你斩断多少。是你能融入多少天地。你跟这片山谷融为一体,你的剑,就是这山谷的延伸。你跟这片天地融为一体,你的剑,就是天地的化身。”
叶辰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脑海中,【太初剑典】的经文开始流转。之前那些晦涩的、专注于“力”与“势”的字句,此刻似乎被赋予了新的含义。他原先追求的是“斩破”,现在却隐约触及“融入”。
剑法并非一味向前,刚猛无铸。刚极易折。真正的力量,或许在于其柔韧与包容。
叶辰闭上眼睛。他感受着山谷中的微风,感受着脚下土地的温度。他手中的长剑,此刻仿佛不是冰冷的兵刃,而是他身体的延伸,与周遭环境产生了奇特的共鸣。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力量没有削减,反而更加凝实,更加圆润。
这种感觉,与他突破境界时的轰鸣巨响不同。它更安静,更内敛。像是一滴水融入大海,却并未失去自身。反而借来了大海的磅礴。
他原先的剑,是锋利的针,穿透一切。如今,针身似乎变得更加柔韧,可它又能带着整个空间的力道,去穿透。
逍遥散人看着叶辰,他眼中浑浊尽退,此刻清明无比。他微微颔首。
“小子,你自己品吧。”逍遥散人轻声说。他抬起脚,一步迈出。身形瞬间模糊。
叶辰睁开眼睛,山谷中只剩下他一人。逍遥散人已不知所踪。夜风吹过,带着山林特有的清冷气息。
他站起身,手中长剑轻鸣。剑身反射月光,没有刺眼寒芒,反而透着一种温润的银色。叶辰试着挥出一剑。剑势平缓,没有引动剧烈的风声。然而剑锋过处,空间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动,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波动。
这一剑,不是力大,却有势。不是快疾,却含韵。
叶辰收剑而立。他呼出一口长气。逍遥散人看似随意的指点,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太初剑典】的浩瀚,远超他之前的想象。道法自然,这四个字,将在他未来的剑道之路上,产生深远影响。
天色渐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叶辰握紧长剑。万剑归墟,那里或许蕴藏着更多剑道的秘密。他望向残图所示的方向,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山谷之中。他心中有新的明悟,对于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一切,他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万剑归墟,传说中的葬剑之冢,叶辰此行,不再只是为了寻觅线索,他更期待,在天地自然的契合中,能够触及【太初剑典】的更深层次。他身形电射,空气中只留下一道微不可查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