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我攥着病危通知书跌跌撞撞奔回青石村。母亲躺在土炕上,骨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拽着我的衣角:\"村东头的麦秸垛......别让你外婆......\"话音未落,她便咽了气。
守灵那夜,我在杂物间翻出本泛黄的日记本。母亲娟秀的字迹里藏着骇人的秘密:1976年深秋,外婆突然变得嗜肉如命。起初只是偷摸吃掉家里的鸡鸭,后来竟将魔爪伸向了活人。村民们发现时,后院的地窖里堆满了森森白骨。
\"烧死她!\"愤怒的村民将外婆捆在麦秸垛上。火舌舔舐着她的白发时,她突然发出凄厉的笑声:\"我会回来的......谁吃了我的肉,谁就是我的替身......\"
\"吱呀——\"木门被推开,穿月白褂子的老太婆拄着枣木拐杖站在门口。她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眼角的皱纹里却嵌着暗红的污渍,像干涸的血迹。\"乖外孙,外婆来接你妈了。\"她沙哑的声音让我头皮发麻,那声音竟与母亲临终前的耳语如出一辙。
我下意识后退,后腰撞上供桌。灵牌\"先妣李氏之位\"突然倒下,露出背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别让外婆碰麦秸垛!\"老太婆的目光死死盯着母亲的遗体,喉结上下滚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吞咽声。我抄起灵前的铜香炉砸过去,她闪身避开,枣木拐杖重重敲在青砖地上:\"不识好歹的东西!\"
等我再抬头,老太婆已消失不见。后半夜,我守在母亲灵柩旁打盹,迷迷糊糊间听见麦秸垛方向传来窸窸窣的响动。月光下,无数黑影在麦秸间穿梭,像极了觅食的老鼠。突然,一声压抑的惨叫划破夜空,紧接着是牙齿啃噬骨头的脆响。
天一亮,我就去村西头找王伯。这位老猎户曾参与过当年的围捕,此刻正坐在门槛上磨猎刀。\"那老妖婆没死透。\"他布满老茧的手摩挲着刀刃,\"每年麦收后,总有人失踪。吃了她血肉的人,都会变成替死鬼。\"
王伯从床底拖出个铁皮箱,里面装着浸透黑狗血的麻绳、刻满符文的桃木钉,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猎枪。\"今晚子时,麦秸垛会开。\"他往猎枪里装填火药,\"你外婆在等新替身。\"
子时三刻,我和王伯埋伏在麦秸垛不远处。月光将麦秸染成惨白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肉气息。突然,整座麦秸垛开始剧烈摇晃,数以百计的麦秸条如同活物般扭动纠缠,露出里面的巨大洞穴。
老太婆佝偻的身影从洞穴里爬出来,她的皮肤像风干的树皮,指甲长得蜷曲成钩。在她身后,十几个村民模样的人机械地挪动着脚步,每个人脖颈处都有个碗口大的窟窿,里面隐约可见蠕动的蛆虫。
\"把替身交出来!\"老太婆的声音震得耳膜生疼。王伯扣动扳机,猎枪喷出火舌。老太婆怪叫一声,身上腾起绿色的烟雾。那些村民突然朝我们扑来,他们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对血肉的疯狂渴望。
我挥舞着桃木钉与他们搏斗,黑狗血洒在他们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老太婆趁机扑向我,腥臭的呼吸喷在脸上:\"吃了你,我就能永远留在阳间!\"千钧一发之际,王伯甩出浸满黑狗血的麻绳,缠住了她的脖子。
我们将老太婆拖到当年的刑场,重新堆起麦秸垛。她在火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皮肤被烧得卷曲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色虫子。那些虫子钻进地里,很快消失不见。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我准备离开村子。临行前,王伯塞给我个油纸包:\"带着这个,要是再遇到怪事......\"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风干的人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汽车发动时,我透过车窗看见村东头的麦秸垛。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那里徘徊,银白色的发丝在风中飘动。她缓缓转头,咧嘴一笑,露出满嘴尖利的獠牙。而王伯站在不远处,眼神空洞,脖颈处赫然有个碗口大的窟窿。
我握紧手中的油纸包,冷汗浸透了后背。原来,真正的吃人老太婆从未消失,她的诅咒,仍在这片土地上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