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那天的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周穗跟着导航拐进盘山公路时,车载收音机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仪表盘的指针疯狂摆动,显示屏上跳出乱码:“前方危险...请立即调头...”她握紧方向盘,透过挡风玻璃,隐约看见路边立着个古怪的稻草人——枯黄的秸秆捆成的人形,却顶着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在雾中轻轻飘动。
“可能是哪家农户的新花样。”周穗安慰自己,加快车速。这次她从城里辞职回乡下,是为了接手外婆留下的民宿。导航显示还有最后一公里,可越往前开,寒意越重,仿佛连空气都结了冰。
民宿坐落在山坳里,白墙灰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推开斑驳的木门,院子里杂草丛生,角落里并排立着三个稻草人。周穗的脚步顿住——中间那个稻草人,同样有着及腰的长发,发丝柔顺得不像秸秆所能承载,发尾还系着褪色的红绳。
“小穗?”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穗转身,看见隔壁的陈阿婆拄着拐杖,眼神惊恐地盯着稻草人,“快把它们烧了!这些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
“阿婆,这是怎么回事?”周穗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过,三个稻草人的长发同时扬起,在空中交织成诡异的网。陈阿婆脸色煞白,转身就走,嘴里念叨着:“二十年了...冤魂该来索命了...”
当晚,周穗在整理杂物间时,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外婆娟秀的字迹记录着:1998年,村里来了个年轻的女教师,因拒绝村长儿子的求婚,被诬陷成“勾引邪祟”的妖女。村民们在秋分夜将她绑在稻草人上,沉入后山的枯井...
“咔嗒——”
门锁转动的声音惊得周穗抬头。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正对着门的墙上,不知何时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个穿着碎花裙的女子,长发垂落遮住半张脸,手中握着把生锈的剪刀。周穗走近细看,画框边缘凝结着暗红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午夜时分,周穗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醒。她屏住呼吸,听见有人在走廊上来回踱步,长发扫过地板的沙沙声格外清晰。她鼓起勇气打开房门,走廊尽头,一个长发女子的背影缓缓转身,那头发黑得发亮,却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救...救我...”女子的声音空洞虚无,伸出的手布满青紫的尸斑。周穗尖叫着后退,撞倒了墙角的稻草人。稻草散落一地,她惊恐地发现,秸秆中间缠绕着一缕缕真实的头发,发根处还带着细小的头皮组织。
第二天,周穗在院子里挖出个铁盒。里面装着把剪刀,刀刃上刻着“林婉秋”三个字,正是日记里女教师的名字。更可怕的是,铁盒底部压着张泛黄的照片——外婆站在人群中,手里攥着系着红绳的长发,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
“原来外婆也是帮凶...”周穗浑身发冷。手机突然响起,是陈阿婆打来的:“小穗,快逃!今晚秋分,它们要来找替身了!后山枯井的封印...快被冲破了!”
话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凄厉的惨叫,接着是剪刀挥舞的声音。周穗冲出门,看见陈阿婆的院子里,无数长发从地底钻出,缠住她的身体。那些头发在空中结成巨大的稻草人形状,而陈阿婆的脸,正在被长发逐渐吞噬。
“小穗,你终于来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周穗僵住,外婆穿着下葬时的寿衣,长发及地,发丝间缠绕着铁链和剪刀。“当年我们做得没错,她就是个妖孽!”外婆的脸开始腐烂,露出森森白骨,“现在,该你帮外婆了...”
周穗转身想跑,却发现整个村子都被浓雾笼罩。路边的稻草人纷纷活了过来,它们顶着真实的长发,迈着僵硬的步伐围拢过来。最前方的稻草人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林婉秋腐烂的脸,空洞的眼眶里爬出黑色的虫子。
“还我头发...还我命来...”无数女声在雾中回荡。周穗被逼到枯井边,井盖上的符咒已经褪色,井中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外婆的怨灵抓住她的肩膀,指甲深深刺入皮肤:“下去陪她吧,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千钧一发之际,周穗举起手中的剪刀,对着缠绕在身上的长发狠狠剪去。每剪断一缕,就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当最后一缕发丝落地,枯井中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无数怨灵从井中升起,她们的头发化作锁链,缠住了外婆和当年参与迫害的村民的怨灵。
“该结束了。”林婉秋的声音变得空灵而坚定。她的长发在空中编织成巨大的网,将所有怨灵困在其中。周穗看着这一切,泪水模糊了视线。晨光刺破浓雾时,她在井边发现了一束新鲜的野菊花,花瓣上凝结着水珠,像是逝者最后的眼泪。
后来,那口枯井被填平,村子里再也没有出现过诡异的稻草人。但每到秋分,仍有人听见后山传来剪刀的咔嚓声,和女子轻轻的啜泣。有人说,那是林婉秋在为自己编最后一个发辫,编完后,她终于能带着所有冤魂,走向真正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