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大了眼睛:“为啥?”
“目的是缩小个体教育之间的差距,否则将来可能就完全是出身决定一切,农村地区的上升通道会被彻底堵死。”
“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现在虽然也非常看出身,但高考依然是一个相对公平的平台,不管什么地方的孩子都能在这个平台上竞争,哪怕是山区的小孩一样能通过高考改变命运。”
“但如果城市教育和农村教育的水平差距越来越大,将来能上名校的就只剩下城里孩子,因为本身从教育质量来说,农村和城市就相差甚远,假如再加上这种课外的私人培训,差距就更大了。”
我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看起来这似乎是一种大势。
“有烟吗?给我来一根。”李思雨瞅了瞅关着的门,忽然轻声说道。
我拿出香烟递给了她一支,她又找我借了打火机点燃,拖过桌上的烟灰缸,轻轻吸了一口。
她明显是不会抽烟的,刚吸进去就直接吐了出来。
吸了几口之后,她不由得盯着烟面露难色:“不是说这玩意能减压吗?我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是你这么抽的,你这是抽假烟。”
“那怎么才是抽真烟?”
“你把烟吸进去后,再吸一口气。”
李思雨照着我说的方式吸了一口,顿时被呛得咳嗽起来,眼睛都给呛红了。
还呛出几滴眼泪。
她连忙拿卫生纸擦干。
“这东西真难抽,眼泪都给我呛出来了。”
我没讲话,过了片刻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办?这件事情是已经确定下来,还是只是说有点风声?”
“新规距离正式实施还有一段日子,但是这件事肯定是没跑了,文件都发了。”李思雨叹道。
“你这几年应该也赚了不少吧?赶紧找找关系试试,能塞钱就塞钱,只要能把你的事业稳住,后面都可以再赚。”
李思雨迷茫的道:“这能行吗?这次出台的文件跟以前完全不同。”
“我也不知道,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再说你们这一行市场大得吓人,不太可能一下子全给取缔了。”我想了想,说道:“到时候肯定是会死一大批教育机构,但是应该也还能剩下不少,因为人们始终有这个需要。”
“这就跟扫黄一样,天天都在扫,可你看扫干净了吗?不说远了,你楼下就有搞色情服务的。”
我没瞎说,刚刚我坐电梯上来的时候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在六楼下了,根据多年江湖经验,她俩如果不是小姐,我把名字倒着写。
我的话似乎重新给了李思雨信心,她重重的呼吸了一下,随即看着我道:“谢谢你。”
我不解:“谢我什么?”
“我今天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一整天都没精神,现在我要开始加劲儿了,我拼了好几年才有这些,不能轻易放弃。”
她说完,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捏了捏拳头,眼神也跟着坚定起来。
不过她接下来说的话,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她看着我道:“要不我给你转点钱你去六楼玩玩吧,就当是感谢你给我鼓励,这种地方玩一次多少钱?”
“你有病是不是?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真的假的?我感觉你应该是个挺好色的人吧?上一次……”
李思雨说到这里,忽然不再往下说了。
我用充满侵略性的眼神看着她道:“上一次怎么了?上一次明明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
李思雨狠狠剐了我一眼,却又无法反驳我的话,脸色微微泛红。
之后的几天我没再跟她联系,依然跑我的车,直到快一个礼拜后的周末,我给她转这个月的还款时,才顺道问了一句:“怎么样?进展的还顺利么?”
她很久才回复了我:“没有办法了,完了。”
“塞钱都没用?”
“看来这次上面是铁了心要取缔这一行,群里很多校长都怨声载道,大家都没什么好办法。”李思雨发了个叹气的表情:“我这几天托人约了几个领导出来吃饭,结果人家根本就不见。”
眼见如此,我也没什么好的建议了,连塞钱都不好使,往后估计就是拼关系的时候。
给不了人家帮助的时候,我选择识趣的闭嘴。
不过我忽然想到,杨南家里好像有个亲戚不是在教育系统工作么?以前上初中那会儿好像听到他拿出来吹嘘过。
可转念一想,这都是些什么八竿子打不到的关系?再说就算真有这么一个人,十多年过去了,估计人家早就调走或者退休了。
想到这里,我也就打消了去问问的想法。
但是临睡前,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假如你的机构被取缔了,只是后面不能赚钱而已吗?”
李思雨回复道:“不只是这样,首先老师们的遣散费就是一大笔钱,还有学生家长那边也要退学费+赔偿,这些都是有合同的,另外我现在租的这一层楼当时签了五年合约,如果我突然不干了,人家肯定也要找我要违约金……哎,不知道会不会破产。”
李思雨说的很严重,我知道她如果耍无赖的话,其实并不用赔那么多钱,但她多半不是这样的人,那么这次的风波没准还真会让她一夜回到解放前。
想到当时我爸在医院抢救,我四处求人无路的时候,是人家大晚上开车过来借钱给我解了燃眉之急,那这个恩情我就不能不报。
我想给杨南打个电话先问问,结果发现根本没有人家的联系方式,上次虽然坐在一起喝了点酒,可是直到分别也没有存对方电话。
至于qq什么的,早就找不到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决定厚着脸皮去试试。
第二天一早,我开车回到镇上,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悠起来,想看看能不能在大街上碰到他。
我们这个镇是个大镇,常住人口据说有将近十万,光是用来给居民散步的小广场就修了两个,碰见他的概率实属渺茫。
不过我运气还不错,我虽然没在大马路上碰见他,可当我开车经过一家二手车店的时候,忽然发现外面的雨棚下蹲了个脑袋上有刀疤的光头,正叼着烟,背对着我,费力的拿着扳手往一台看起来快要报废的长安车底下探索。
我把车停好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