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刮过永昌山，玄天剑派的比武场上人声鼎沸。年度内门弟子大比已进行至第二日，各殿各院的精英弟子摩拳擦掌，期待在掌门凌霄子面前一展身手。
林小雨站在参赛弟子队伍的最末端，身着青衫的她显得格外单薄。她低着头，似乎想把自己藏进这片喧嚣中，不被任何人注意。
\"听说了吗？那个不该入门的小杂种今天也敢来参赛。\"
\"沐师叔真是糊涂，捡回这么个麻烦。\"
窃窃私语如针刺般扎在林小雨心上，但她只是抿了抿唇，不发一言。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那块温润的玉佩——这是她入门那日，沐清雨给她的唯一护身之物。
\"玉不言，自有温度。\"师父曾这样说过。
林小雨记得那日沐清雨将玉佩递给她时，指尖那一瞬的温暖。彼时天寒地冻，唯有那块玉和师父的眼神是暖的。
\"小师弟，你来找死吗？\"
一道阴冷的声音打断了林小雨的回忆。抬头望去，是戒律堂的韩冬青，那双永远戴着玄铁手套的手此刻正抱臂而立。
\"韩师兄。\"林小雨行了一礼，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今日凌霄掌门亲临，你若在比武场上显露半点魔气，别说你师父护不住你，就连她自己也难逃责罚。\"韩冬青冷笑一声，\"听师兄一句劝，退下吧。\"
林小雨微微抬头，目光越过韩冬青的肩膀看向看台。沐清雨坐在凌霄子右侧三位之外，一袭素白长裙，黑发如瀑，容颜清冷。她似有所感，目光转向林小雨，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林小雨的心中仿佛有一把火被点燃。
\"多谢师兄关心，但弟子既已报名，岂有临阵退缩之理？\"
韩冬青眯起眼睛：\"好，那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铜锣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前几场林小雨只是按部就班地使用沐清雨教授的基础剑法，不求胜利，只求不犯错。每一招一式，都如教科书般标准却乏善可陈。她顺利过关，晋级到了八强。
\"下一场，林小雨对战李玄机！\"
李玄机是藏剑殿的得意门生，也是凌霄子的关门弟子。她走上比武台，手持一柄古朴长剑，目光中满是轻蔑。
\"我听说你得了沐师叔真传？今日我便来领教一二。\"李玄机高声道，故意让观众席上的人都听见。
林小雨双手抱拳，没有多言。她抽出腰间的长剑，是把再普通不过的铁剑，甚至没有名字。
\"开始！\"
李玄机的剑如游龙，带着凌厉的剑气直刺林小雨咽喉。林小雨侧身避过，以师父所教的\"静水流\"招式化解对方连环三剑。
\"就这点本事？\"李玄机冷笑，剑势突变，使出\"裂云十三式\"中的杀招。
林小雨心下一惊，这招她从未见过。千钧一发之际，体内一股陌生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涌动。她的瞳孔在瞬间泛起银光，手中的剑不再是简单的招式，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美感，如舞蹈般流畅却又致命。
李玄机一时不备，被逼退三步，胸前衣襟被割裂一道口子。
台下骚动起来。
\"那是……南宫家的'银蛇吐信'？\"有人惊呼。
\"不对，更像是'九幽魔影'的起手式！\"
\"魔教武功！她在用魔教武功！\"
李玄机面色大变：\"果然藏着魔气！今日我替门派清理门户！\"说罢，手中剑光暴涨，直取林小雨心口。
林小雨如梦初醒，惊骇地发现自己竟不自主使出了从未学过的招式。更可怕的是，体内那股力量越发汹涌，几乎要冲破她的控制。她急忙收招后退，却见李玄机剑势已至，避无可避。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过，沐清雨不知何时已立于林小雨身前，手中折扇轻轻挑开李玄机的剑锋。
\"住手。\"她的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玄机急忙收剑行礼：\"沐师叔。\"
看台上的凌霄子站起身来，声音冷冽：\"沐师妹，比武场上岂容干涉？\"
沐清雨转身对着凌霄子，声音平静：\"弟子使用魔教武功，是我教导不周。但掌门若看仔细些，便知她根本不谙其道，不过是本能反应罢了。\"
\"本能？\"凌霄子冷笑，\"魔教武功怎会是本能？莫非是沐师妹教了她？\"
台下弟子纷纷窃窃私语，猜测纷纭。韩冬青站在人群中，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沐清雨面不改色：\"请掌门容我证明。\"
不等凌霄子回应，沐清雨已转身面对林小雨，右手轻抚她腰间的玉佩：\"此玉乃上乘寒山玉，可辨真伪。\"
林小雨不解其意，只见师父美眸中闪过一丝决然，忽然五指成爪，猛地一扯——
\"啪！\"
玉佩应声而碎，化为数片散落在地。
全场哗然。
沐清雨屈指一弹，一片玉屑飞向凌霄子。凌霄子伸指接住，定睛一看，眉头微蹙。
\"请掌门查看，若此玉有半点蓝光，便是魔教血脉激发所致。若无，则证明弟子清白。\"沐清雨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
凌霄子翻转玉屑，对着阳光细细查看，半晌，才沉声道：\"无蓝光。\"
台下一片哗然。沐清雨转向众人：\"小雨武学根基尚浅，今日不过是被逼急了，肢体记忆中显露出我曾教她的招式雏形。我曾研习各派武学，取其精华，偶有相似之处，却被误认为魔教武功，实乃误会。\"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没有任何慌乱或心虚之意。
凌霄子沉默片刻，挥了挥手：\"既如此，今日比试就此作罢。李玄机胜。\"
沐清雨朝凌霄子微微行礼，然后拉起林小雨的手：\"随我来。\"
林小雨跟着师父离开比武场，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敢看向沐清雨的脸，只盯着地面。那块陪伴她三年的玉佩，就这样碎了。
走至无人处，沐清雨忽然停下脚步：\"伤着没有？\"
\"没有。\"林小雨摇头，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师父，玉佩……\"
沐清雨轻叹一声：\"为师别无选择。\"
她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袱，递给林小雨：\"把玉屑都收好。\"
林小雨怔住：\"师父早有准备？\"
沐清雨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为师只是……预见了今日之事。\"
林小雨小心翼翼地将散落的玉屑一片片拾起，装入包袱。她没注意到，沐清雨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胸口的位置，那里，微不可见的灼伤痕迹正在蔓延。
\"师父，我刚才真的用了魔教武功吗？\"林小雨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恐惧。
沐清雨伸手轻轻抚过她的黑发：\"小傻子，天下武学，殊途同归。所谓正邪之分，不过是人心所致。你只需记住，心正则剑正。\"
林小雨点点头，却不敢抬头看师父的眼睛。她害怕在那清澈的眸子里看到失望。
\"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来我院中。\"沐清雨说完，转身离去，白裙在风中飘扬，如一朵不染尘埃的莲。
林小雨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直到沐清雨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才低头看向手中的包袱。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些玉屑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忽然注意到，最大的一片玉屑背面似乎刻着什么。
凑近看去，那是一个极小的\"镜\"字。
林小雨心头一震，这个字她从未见过，却莫名地感到熟悉，仿佛血脉中的某种记忆被唤醒。
就在这时，一阵剧痛突然袭来，她捂住胸口，冷汗瞬间浸透衣衫。低头一看，胸前的皮肤正隐隐泛着红光，如有火焰在体内灼烧。
她艰难地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关上门，她将玉屑小心翼翼地放在枕边，然后取出一面铜镜。
掀开衣襟，林小雨倒吸一口冷气——胸口的皮肤已经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其中一处甚至有隐约的图案正在成形，像是某种花瓣的形状。
这是玉佩碎裂后的反应？还是体内那股莫名力量的征兆？
林小雨不敢细想，只能强忍疼痛，盘腿坐下，按照师父教导的心法运转真气，试图平息体内的异动。
渐渐地，烧灼感减轻，但那朵隐约的花痕却更加明显了——九瓣莲花，在她心口位置，如同一个神秘的印记。
夜深人静，林小雨拿出玉屑，在烛光下细细端详那个\"镜\"字。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边缘。
而此刻，在玄天派最高处的清心殿内，凌霄子正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沐清雨。
\"沐师妹，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沐清雨平静地回答：\"弟子只是在履行对一个孩子的承诺。\"
\"那个孩子体内有魔气，你我心知肚明。\"凌霄子声音低沉，\"如今你以身护之，是何道理？\"
沐清雨抬起头，眼神坚定：\"弟子愿以性命担保，她绝非魔教余孽。\"
凌霄子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好，既然沐师妹如此有把握，那我便给你三个月时间。若三月之内，你能除去她体内魔气，我便允她留在玄天派。若不能……\"
\"弟子明白。\"沐清雨恭敬行礼，但眼神中没有半点退让。
待沐清雨离去，韩冬青从殿后阴影处走出：\"掌门，真要给她这个机会？\"
凌霄子冷笑：\"你以为我是真给她机会？那玉佩乃是上好的双生玉，一旦碎裂，另一半必有感应。若南宫家真有余孽，定会寻着感应而来。\"
韩冬青恍然大悟：\"掌门是要……\"
\"守株待兔。\"凌霄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待魔教余孽现身，连根拔起，才能彻底铲除二十年前的隐患。\"
韩冬青躬身领命，悄然退下。
凌霄子独自立在殿中，望向窗外明月：\"南宫镜，你若地下有知，必不会想到，你最爱的人，会亲手毁掉你最珍视的东西。\"
月色如水，洒在玄天派的每一个角落。沐清雨独坐窗前，手中拿着一片玉屑，正是与林小雨那块上面刻着\"镜\"字的玉屑相对应的另一半。
上面刻着一个\"清\"字。
她将玉屑放在烛火上轻轻一烤，玉面竟隐隐泛出蓝光。
\"镜，原谅我。\"沐清雨轻声呢喃，一滴泪无声落下，滴在玉屑上，蓝光顿时更盛，映照着她苍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