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原地等了整整一天,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还是没见有人来找。
程志远和林淑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把孩子带回家。
那时候谁家都不富裕,可他们实在不忍心把这孩子扔在荒郊野外。
回到北城的小院时,隔壁王大娘正在门口择菜。
看见他们抱着个娃娃回来,眼睛都瞪圆了:\"哎哟喂,我说你们两口子这几个月不见人影,敢情是躲着生孩子去了?快让我看看,是小子还是闺女?\"
林淑芬张了张嘴,本来想说这是捡来的孩子,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是个丫头。\"
这一句话说出来,就像是给这孩子定了身份。
从那以后,这个捡来的女娃就成了他们的亲生女儿。
可谁也没想到,这孩子越长越好看。
起初还只是觉得比普通孩子漂亮些,后来简直漂亮得不像是凡间的人。
特别是这几年,那模样简直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夫妻俩打开院门,小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海棠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绕过影壁,就看见满地的花瓣像是铺了一层粉色的地毯。在那棵老海棠树下,一个少女正倚着树干小憩。
她穿着最普通的棉布衣裳。白底带小粉花的上衣,浅蓝色的裤子。
这身衣服是林淑芬特意去供销社扯的最好的棉布,熬了好几个晚上亲手做的。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像是天上的云霞织就的仙衣。
少女的头发像黑色的绸缎一样散开,有几片花瓣调皮地落在她的发间。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睁开眼睛,那一瞬间,仿佛整个院子都亮了起来。
\"爸,妈,你们回来啦?\"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林淑芬快步走过去,轻轻拍掉她身上的花瓣:
\"妜儿,怎么又在院子里睡着了?这天气还凉着呢,感冒了可怎么办?\"
程志远也跟过来,一个劲儿地点头:\"你妈说得对。\"
\"嗯,我知道了。\"少女乖巧地应着。
林淑芬却忍不住叹气,这孩子每次都答应得这么痛快,可转头就忘。
夫妻俩对视一眼,知道该说正事了。
林淑芬拉着女儿的手,把要下放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完就红了眼眶:\"妜儿,都是妈不好,连累你们父女俩......\"
\"妈,您别这么说。\"少女轻轻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去哪儿都行。\"
林淑芬看着女儿平静的脸,心里更难受了:\"妜儿,这些年把你关在这个小院子里,你怪不怪我们?\"
这话她憋在心里很多年了。女儿长这么大,几乎没怎么出过这个院子,都是因为他们没本事,护不住这么漂亮的闺女。
姮妜摇摇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我知道爸妈是为我好。\"
她是真的不觉得委屈。家里有很多书可以看,父亲教她识字,母亲教她读书,这样的日子她过得很满足。
偶尔听路过家门的邻居们闲聊,也知道外头现在乱得很。
只是没想到,连父母这样的老实人也会被牵连......
一个星期后,处理决定终于下来了。
林淑芬一家下放东北黑省的\"向阳农场\"进行劳动改造。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这个结果时,夫妻俩反而松了口气。
东北虽然冷,但总比去那些更偏远的地方强。
而且听说那里地广人稀,也许对女儿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虽说是下放,但林淑芬一家和那些被定了罪的坏分子还是不一样的。
他们不用住牛棚,不用天天挨批斗,可这住宿条件嘛,估计也是农场里最差的了。
说是农场,其实就是个东北农村。
当地人管这叫\"屯子\",一个屯子拢共也就四五十户人家,家家户户都熟得很。
这一路上先是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又转卡车颠簸了大半天,最后还得坐着牛车晃晃悠悠地走了一整天。
整整颠簸了三天,才总算是到了黑省的向阳农场。
刚到地方,林淑芬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一眼望不到头的玉米地,绿油油的一片连着一片,风一吹就跟绿色的海浪似的。
要是在平时,这景色还挺壮观的,可眼下谁有心思欣赏这个啊。
送他们来的乡革委会办事员连句话都懒得说。
跟农场的人打了个招呼,赶着牛车就走了,那架势活像躲瘟神似的。
来接他们的是农场革委会副主任赵卫国。这人四十来岁,长得五大三粗的,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地里干活的老把式。
他眯着眼睛把这一家三口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那眼神就跟看什么脏东西似的。
\"城里来的?\"赵卫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吧?\"
程志远刚要开口,赵卫国已经转身走了,只扔下一句:\"跟我来吧。\"
两口子赶紧拎起大包小包的行李跟上。姮妜想帮忙拿点东西,被父母坚决地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