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包围的绝望感像蛇一样缠绕着每个人的心,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还有恐惧的汗臭。
我看着眼前这十几个兄弟,有人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成黑褐色的痂,有人眼中还含着泪水,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狠劲。
默哥他们的血不能白流,我们必须活着走出去。
\"老大,咋整?\"王胖子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嗓子哑得像破锣。
\"跟他们拼了?\"
我蹲在地上,借着微弱的月光研究手中那张皱巴巴的地图。
这是刘瘦子从基地抢救出来的,上面密密麻麻标着金三角的每条山路、每个村寨,有些地方还用铅笔做了标记。
\"硬拼就是送死。\"我摇摇头,手指在地图上划着。
\"敌人有备而来,咱们这十几号人冲上去就是给他们练枪法。\"
\"那就等死?\"一个年轻队员咬着牙,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叫小石头,才十九岁,是默哥亲手带出来的,现在看着就像只受惊的幼兽。
\"死你个头!\"我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着从未有过的凶光。
\"既然这帮王八蛋想玩,咱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我指着地图上一条用虚线标注的细路:\"看这儿,这是条废弃的猎人小道,从这里能绕到敌人屁股后面。''
''路虽然难走,但够隐蔽。\"
花蕊凑过来,眯着眼仔细看:\"这条路我走过,以前跟本地猎人打过交道。''
''路确实不好走,中间还得过一片烂泥塘,一脚踩错就得喂泥鳅。\"
\"烂泥塘就烂泥塘,总比喂子弹强。\"我拍拍膝盖站起来,\"这样,咱们分三路走。''
''我带几个人从正面搞动静,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花蕊你最熟悉路,带着伤员走猎人小道。''
''胖子带剩下的人断后,一有机会就往山里撤。\"
\"又是你去送死?\"王胖子瞪着眼珠子,\"凭啥每次都是你冲前面?\"
\"因为我脑子好使。\"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正面佯攻得有人指挥,你们谁比我更合适?\"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发动机声,听起来像是卡车,而且不止一辆。
\"敌人的援兵到了。\"刘瘦子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有道裂缝,\"咱们得抓紧了。\"
我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四十分。
天亮前还有两个多小时,正是最黑的时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动手!\"
三路人马立刻分头行动。
我挑了五个最能打的,包括疤脸的徒弟小虎和铁牛手下的猴子,都是见过血的狠角色。
其余人跟着花蕊向猎人小道摸去。
夜色中,我们像野兽一样在乱石堆里穿行。
每个人都用锅底灰把脸涂黑了,身上缠着从路边扯来的野草,远远看去就像会移动的石头。
山风呼呼地刮着,带来阵阵松脂和野花的香味,但很快就被飘来的硝烟味掩盖了。
我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56冲的枪托都被汗水浸湿了。
很快,我们就摸到了敌人阵地附近。
借着月光,我看到山路口架着一挺苏式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们可能冲出来的方向。
周围散布着十几个端枪的家伙,从他们的动作看都是练家子。
\"准备手雷。\"我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兄弟说。
几个人悄悄摸出手雷,这是从基地带出来的最后存货了。
小虎的手在抖,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就当是放鞭炮。\"
\"三、二、一,扔!\"
五颗手雷同时飞向敌人阵地,在夜空中划出几道黑影。
轰!轰!轰!
连环爆炸在山路口炸开,火光冲天,把半个山坡都照亮了。
敌人的惨叫声、咒骂声、求救声混成一团,那挺重机枪也被炸飞了。
\"打!\"我端起56冲,对着火光中的身影就是一梭子。
其他几个兄弟也同时开火,子弹像雨点一样泼向敌人。
但我们的目标不是全歼,而是制造混乱,吸引火力。
打了两个弹匣,我立刻下令:\"撤!\"
六个人迅速转移阵地,向预定的撤退路线跑去。
身后传来敌人气急败坏的吼声和乱七八糟的反击火力。
\"妈的!这边有人!\"
\"快追!别让这帮杂种跑了!\"
\"叫增援!叫增援!\"
听到敌人果然上钩,我心里一松。越多的敌人被我们吸引,花蕊他们就越安全。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我们在大山里跟敌人玩起了躲猫猫。
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我们时而现身开火,时而消失得无影无踪,把敌人搞得团团转。
每次交火,我们都采用打了就跑的办法,绝不恋战。
有几次差点被包围,都是靠着钻山洞、爬峭壁才险险脱身。
小虎在一次撤退中崴了脚,被猴子背着跑,但还是咬着牙不吭声。
山里的夜晚格外寒冷,特别是过了半夜后,湿气很重,每个人的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
我们在一个山洞里短暂休息时,大家都冷得直打哆嗦。
\"老大,花蕊他们应该走远了吧?\"猴子搓着手问道,哈出来的白气在洞里缭绕。
我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按照计划,花蕊他们现在应该通过最危险的路段了。
\"差不多了。\"我正要下令撤退,突然远方传来密集的枪声。
那个方向,正是花蕊他们走的路线!
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完了,他们遇上伏兵了!
\"快!支援花蕊!\"我带着剩下的兄弟向枪声方向冲去。
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了十几分钟,我们终于赶到了交火地点。
只见花蕊正带着人在一片乱石林里跟敌人对射,形势看起来很危险。
原来\"赤龙\"的杂碎不仅在主要路线设了伏兵,连这条隐蔽的猎人小道也被他们发现了。
看来我们还是小看了敌人的准备。
\"左边包抄!\"我立刻指挥兄弟们投入战斗。
有了我们的支援,局面很快扭转,敌人前后受敌,阵型开始乱套。
但就在我们即将取胜时,远处又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
该死的,敌人又来增援了!
\"撤!撤!撤!\"我扯着嗓子喊,\"不能恋战!\"
接下来的撤退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艰难的一次。
我们带着十几个伤员,在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前进。
敌人在后面紧追不舍,不时有子弹从我们头顶呼啸而过,在石头上打出火星。
最要命的是前面那片沼泽地。
月光下,沼泽泛着诡异的绿光,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臭味,让人闻了就想吐。
到处都是烂泥和积水,稍微踩错地方就会陷进去,越挣扎陷得越深。
\"跟紧了,踩我的脚印!\"花蕊在前面带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我们排成一条长队,一个紧跟着一个,烂泥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
更糟糕的是,沼泽里到处都是水蛭和毒虫,钻到衣服里咬得人浑身发痒。
最惊险的一幕发生在队伍中间,一个叫阿三的重伤员突然昏迷过去,整个人向旁边倒去。
王胖子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但自己也因此失去平衡,半个身子陷进了泥潭。
\"胖子!\"我赶紧冲过去帮忙。
烂泥像活的一样死死吸住王胖子,我们几个人拉了半天才把他弄出来。
他浑身都是黑泥,臭得像刚从茅坑里爬出来,但还是咧着嘴笑:\"妈的,差点就喂王八了,还好老子命大。\"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艰苦跋涉,我们终于走出了那片要命的沼泽,到达了边境附近的一个小村子。
村子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全是那种茅草屋顶的土坯房。
狗叫声惊动了村民,几个胆大的男人提着猎枪出来查看。
看到我们这副鬼样子,都吓了一跳。
花蕊赶紧用当地土话跟他们交流。
过了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村长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我们。
\"你们就是那伙跟'赤龙'干仗的人?\"老村长的汉话说得不太利索,但能听懂。
我点点头,没有多说。
\"好!好得很!\"老村长突然握住我的手,眼睛都亮了。
\"那帮畜生在这一带祸害了这么多年,早就该有人收拾他们了!\"
原来这个村子也深受\"赤龙\"之苦,他们隔三差五就来村里要保护费,动不动就打人,还抢过好几个姑娘。
村民们恨得咬牙切齿,但敢怒不敢言。
\"你们就在村里养伤吧,\"老村长拍着胸脯说,\"有我们在,'赤龙'的杂种休想进村!\"
安顿下来后,我们才有机会清点这次的损失。
突围战中,我们又失去了三个兄弟,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我的左肩被弹片划了一道口子,花蕊的手臂也被擦伤了。
但最重要的是,我们活下来了,在那种绝境中能保住这么多人,已经是奇迹了。
第二天黄昏,老村长兴冲冲地跑来找我们。
\"外面传疯了!\"他的脸上满是兴奋,\"都说你们这伙人硬生生跟'赤龙'的一个武装小队干了一仗,把他们的一整个小队都给端了!''
''现在整个金三角都在传这事儿,都说来了一群不要命的狠人,连'赤龙'都敢硬碰!\"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情复杂。
我们确实给\"赤龙\"造成了重创,但代价也太惨重了。
默哥、铁牛、老猫、疤脸,还有那些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都永远回不来了。
但正如默哥临死前说的:\"为了国家,值得。\"
现在整个金三角都知道了我们的存在,知道有人敢跟\"赤龙\"硬碰硬。
这消息传开了,会有什么后果,谁也说不准。
但有一点我很清楚......
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