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好。”程可走上前打了个招呼。
江一栩回应了一句，问她：“怎么，在学生会待得还习惯吗？”
时间很晚了，外边没什么人，两人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
“挺好的，刚开始我还一直担心自己做不好学生会的工作，不过这段时间下来，基本上都是完成学长学姐们布置的任务，也不算很难。”
唯一不习惯的就是夏露，程可看不懂她，她常常对她提出更严苛的要求，甚至到吹毛求疵的地步，但很少教她怎样做，虽然不太确定，但好像夏露默认了她都会。
程可工作时，有时夏露会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直看得程可脊背发毛。
不过幸好，夏露只是偶尔来，见的也不多，就算她来了，有时候责备她一两句，程可也没当回事儿，反而部门的其他学长学姐，因为这一点总是说程可可怜惹到夏露这个怪胎，于是更加照顾她。
“那就好。”江一栩似乎松了一口气，对程可说：“我还真怕你在这过得不开心。”
“没有，还好吧。”程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两人忽然安静下来，江一栩看着程可，察觉到她似乎心不在焉。他有些烦躁，习惯性地去掏兜里的打火机和烟，按下打火机按钮发出一声刺破宁静的“咔嚓”声，引得程可转头看他，江一栩才回过神，讪讪地放下了烟。
程可抬头看他，比起他抽烟的行为，她更惊讶江一栩眼底的乌青和眼睛里流露出的疲惫。
“学长……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程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
“过一周就要换届了，我就要卸任了，部门里有些事要交接，我自己也在准备申请S国的S大，学校很好但要求很高，对于我来说有一定难度。室友都说我疯了，放着保研的好学校不要偏偏还要去没事找事。”江一栩淡淡解释。
程可了然，忍不住劝说：“学长，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如果想找人聊聊天可以找我的，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啊，身体垮了还怎么学习。”
江一栩轻轻笑了一声，说了句好。
空气又沉默下来，头顶漆黑的夜像一张无边的深渊巨口，包裹住底下的人，直要把他们生生吞噬干净。
江一栩抬头看向夜空，疲惫的眼睛中透出些许悲伤和惆怅。
“程可，你有时候会不会很羡慕别人，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家人会给他们早早把道路安排好，资源往往唾手可得。”他有些怅然地说：“我们这些普通人，从一出生就开始努力，打破头争重点小学入学名额，进重点初中高中，高中拼了命想上好学校，进了大学却发现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差距并不是靠着你短短十几年的努力就可以轻易拉近的。”
程可张了张嘴，看着眼前有些悲伤的男人，她又把嘴闭上，不知道怎样的话语才能安慰到他。
想了想程可觉得还是应该说点什么，她有些干巴地开口：“学长，你可是学生会会长欸！学生会的头头，我追平跟你的差距都还要好久好久呢，学长你很优秀，怎么把自己看得那么轻。”
听到程可的话语，江一栩微微地笑了，弯弯的眼眸里有碎掉的星光，也有无边的黑夜。
“也不算看轻自己吧，只是觉得有点累了。”
江一栩的声音越飘越远，似乎飘到自己的过去，飘回了童年，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呼吸像是要碎了。
“我小时候成绩很好，大家都夸我聪明有天赋，他们一直注视着我，在他们眼里，我是从来优秀的，我是绝对不会失误的，所以当我偶尔一次表现不佳时，他们就会觉得是我没有认真是我故意敷衍，他们责怪我批评我，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家人的爱，也是有条件的。”
江一栩淡淡地说着，不像是在讲自己的经历，倒像是在陈述别人的往事。
“或许我只是一开始优秀，后面发现他们不能容忍我'不优秀'，所以我开始不断给自己施压，我要变优秀，一定要成为最优秀的那个，这样才能得到他们的爱。”
说到“爱”这个字眼时，江一栩苦笑了一声，“只是一直紧绷着神经，一直保持优秀，我也会累的。”
程可安静地听着他的诉说，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起码现在，你可以不用那么紧绷。”
江一栩回以一个轻轻的微笑，“谢谢你，程可，谢谢你能听我说话。”
程可摇头说不用谢，“我们是朋友，有什么苦闷都可以和我说的，我在听。”
“能有你陪在我身边，真好。”
江一栩停顿片刻，想到什么，嘴角泛起苦涩，开口的声音又干又涩，像陈旧的木材。
“对于白雪我心里一直觉得很歉疚，我希望她可以活得轻松，不用像我一样背负那么多沉重的期待，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我努力满足父母的期待取得成功，他们就不会对妹妹有太多的要求。她高中的时候我给她补习，她很努力很拼命的学，时常学到睡着，我看着很心疼，想让她放松放松，就带她出去玩，结果最后害她考得很差被父母责怪。”
“总是这样，好像我的存在就会给她带来伤害，我知道，她一定是怨我的，我也不能辩解什么，我既没有让自己活得洒脱，也让她过得痛苦。”
程可连忙摆手，“学长，一定是你和白雪之间有误会，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但白雪她那么温柔，只要你们好好沟通，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听见程可笃定的语气，江一栩却没什么信心。
“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白雪靠自己的努力进入了紫荆大学，虽然不怎么和我交流，但她过得开心，这样就足够了，我何必还有凑到她面前惹她不开心呢。”
“不是的……”程可有几分心痛和着急，她真心希望这对兄妹能重归于好，但面对这样消极的江一栩，她又觉得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