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程可什么时候会醒，许翼飞说等她醒了可能会想喝水，怕她再有什么别的需要，蓝褚佑索性守在床头。
后半夜程可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有些眼熟的天花板发愣。
大脑昏昏沉沉的，嗓子干得冒烟，她扭过头，一张睡着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
房间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小夜灯亮着，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蓝褚佑趴在她床边闭着眼，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眉毛微微皱起，神情几分紧张，长睫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呼吸平稳。
程可看了他一会儿，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她记得自己被罗时璟丢出车外，然后挨冻挨饿几乎绝望，最后天使降临到她身边，拯救了她。
看来没有什么天使，只有蓝褚佑。
是他把她从路上捡回来了。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触摸他的头发，眼神里泛起复杂晦暗的情绪。
“程可……”蓝褚佑嘟囔了一声，好像马上要醒来。
程可瞬间收回手，头扭向另一边。
“欸？程可你终于醒了!”他的语气掩饰不住的欣喜。
程可虚弱地轻点了点头。
蓝褚佑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立马道：“我去给你倒水，你饿了吗？饿了先吃点儿东西。”
程可摇摇头，看着他去拉窗帘开灯倒水忙前忙后，眼睛不禁有些湿润，离开家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再体会到这种被人照顾的感受了。
只是……
她的大脑不停回放着他和夏露亲吻的画面，心脏一下一下揪得难受。
别过脸擦去眼泪，免得被看出来。
喝了两杯水，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不少。
“现在几点了？”她问。
蓝褚佑抬手看一下表，“早上六点了。我叫人去买早饭，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程可的眼神游离，半晌瞥向他身后，慢吞吞伸出手指指桌子，“学长，我的专业书在那里，我想看一下……”
“你现在病还没好，好好躺着休息。”蓝褚佑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我想要书……”她摇摇头，坚持要他拿书给她。
蓝褚佑拗不过她，把桌上的书递到她手中。
拿过书，程可立即转过身，将头面向另一边。
“程可？”蓝褚佑轻唤了一声。
程可的眼睛始终盯着手里的书，没有回应，嘴里念念有词：“审计原理是审计的基础规律，是审计抽象的带有普遍性的道理，它不仅是形成审计理论的基本前提，而且也是审计过程的基础意识……”
“程可？”蓝褚佑心有担忧，推了推她的肩膀。
依旧没有回应，她自顾自念着书。
一直到早上七点多，早饭已经送来，蓝褚佑看见程可仍躺在床上发了狂一样地念书。
“程可，先吃早饭吧。”他说。
程可不为所动，唇瓣一张一合：“验证企业资本，出具审计报告；审查会计账目、会计报表和其他财务资料，出具查账报告书；参加办理企业解散、破产的清算事项；参加调解经济纠纷、协助鉴别经济……”
“期末考已经结束了，也该歇息了。”蓝褚佑皱眉道。
程可还是没有反应。
蓝褚佑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手里的书夺去。
“我的书——”程可焦急地喊，伸长了手要去抢夺，被蓝褚佑结结实实地按在了被子里。
“你……”
程可愣愣看着他贴近，大脑一瞬间宕机。
俩人四目相对，彼此呼吸交缠，空气逐渐升温。
程可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目光一点点向下，游移到对方的水润的唇瓣上。脑袋七荤八素，乱成一锅粥。
却突然，夏露和蓝褚佑站在一起的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瞬间清醒了。
张开手臂开始挣扎，奈何对方的动作越锢越紧。
几乎牢牢将她锁在眼皮底下。
程可病中刚恢复，更挣脱不开。
蓝褚佑无奈地叹口气，哄孩子一样哄道：“你昨晚刚发过烧，今天要及时补充能量，先起来吃饭，书待会儿再读，好不好？”
“我不吃，你放开我。”她赌气似的别过脸。
蓝褚佑顿了一会儿，将她的脸重新掰正面对自己，逼她直视他的双眼，严肃道：“我放开你，你起来吃饭。”
然而让他错愕的是，一说完这句话，盈盈泪光顷刻充满程可的眼睛。
“连你也要这样对我吗？”她呜咽，一句话夹杂着让人心碎的委屈。
蓝褚佑愣了一下，下一秒慌张地放开了手，“对不起，我……我只是担心……”
他眼底的担忧和不安不像是装的，一夜没睡好，望过来的眼睛底下一片乌青。
“你……陪了我一晚上？”她忽然问。
“……”蓝褚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她擦了把眼泪，答应了：“好，我起来吃饭。”
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眼睛倏地被身上醒目的红色刺了一下。下床的动作僵住，程可愣愣地盯着身上的礼服裙。
昨天晚上的遭遇像是近在眼前，程可沉吟，恨不得立即将身上这件破衣服扒下来，再丢到十万八千里开外去。
出神间，手上忽然多出一件毛毯。
刚好盖住身上的红色。
耳边蓝褚佑柔和的声音响起，“你先披上，去洗个热水澡，一切都会过去。”
·
从浴室出来，程可看见早已等在餐桌上的蓝褚佑。
“过来，”他冲她招招手，“你脸上的伤，擦点儿药。”
程可后知后觉，低头抚上自己的脸颊。
想起昨天那一巴掌带来的疼痛，她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见她呆站在原地半天，摸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蓝褚佑无奈叹了一口气，走过去伸手抬起她的脸。
回过神的程可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脸骤然放大的蓝褚佑，刚想逃开就听见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别动。”
带着点儿不容拒绝的强势，程可的脚步停住。
冰凉的膏体落在脸颊，随即被他温热的指腹晕开。
动作很轻，食指和中指在她脸上一下一下打着圈，带起一阵心悸。
——好热。
她忍不住抬眼偷看他，看清眼前光景时，目光被尽数夺走。
蓝褚佑低垂着眼睫，长而密的睫毛蝴蝶翅膀一样忽闪忽闪，全神贯注地盯着她半边脸颊，专注而温柔，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嘴唇因认真而半抿起，气息很轻地洒在她的下巴上，痒痒的。
程可感觉胸腔里的心颤了一颤。
直到蓝褚佑半垂的眼帘睁开，从容地望向自己，程可的眼神像是被烫到一般慌张地移开。
半晌，她听见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转过头，讶然发现蓝褚佑早已退回社交距离，眼眸微弯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