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墙窟窿里的冰碴堆被日头光照着,融出水珠子渗进冻土里。裴渺背靠着糊满泥浆的墙框,胸口那块暗青的玉甲板抵着心窝子跳。甲板嵌在肉里又凉又滑,冻疤似的纹路里渗着点金丝蓝絮的温乎气,跳一下能暖半边身。
“裹尸玉壳子焐出热乎气了...”半空中飘着青鼎侍那点豆大的蓝魂火,焰苗子扭着亮,“耗死耗活地焐...总算没冻成个捂不热的石头疙瘩。”
雷小子蹲在角落抠脑门新结的痂壳。那窟窿被神髓玉热流烫了回,冰针冻死的脑瓤里竟有了点活血的闷胀感。“冰窟窿不扎人了...就是像塞了团湿棉花,憋得慌...”
碎石头堆里散着块半裂的蚌壳片,壳口还冻着点蛤蜊肉渣子。肉渣蹭着点没化尽的金玉髓丝,腥气里透着丝暖劲。
“灶膛哥,那烂蚌肉还剩点耗子油渣...”雷小子捡起来凑到裴渺胸甲边,“抹壳缝上暖暖胃?”
裴渺眼皮微抬,干裂的嘴唇嗫嚅了下。他胸口那玉甲板猛地跳腾两下,暖劲顶得他喉咙发甜。青鼎侍的魂火飘过来,“滋啦”燎过那点碎肉渣:“灶膛灰都掏干净了,还吃啥耗子屎?这玉髓热丝塞他心窝底下当柴火!”
雷小子手指捻着那点金玉丝线,暖乎乎的有些烫手。“往...往哪塞啊?”他看着嵌肉里的玉甲板直犯怵。
“你脑子冻僵了?”魂火跳着燎他耳朵尖,“壳缝!甲缝里那几条豁口口!”
玉甲板边缘果然裂着几道头发丝细的纹缝,缝里沁着暗红的血丝。雷小子捏着那点暖金玉丝,对着条缝头犹豫着插过去——噗嗤!
金丝刚挨着缝口,就像化了般“滋溜”钻进去!裴渺猛地弓起背,“呃...”地闷嚎一声!玉甲板里的金丝脉络暴亮一瞬!整个胸口像被烧红的铁杵捅穿!
“热柴火烧灶膛心!”魂火兴奋地窜高,“再添!”
疤三那冻尸底下碎着的几块蛤蜊冻块,也被雷小子扒拉出来,抠出壳里残存的金丝玉髓渣。裴渺胸甲又裂着缝口,那点温金丝线插进去一根就抖一次,玉甲底下渗出的油汗把烂棉袄都浸透。
“缝缝塞满了...”雷小子捏着最后一绺细丝,“塞不动了...”
甲板缝隙全被金丝塞实,暖流顺着玉板脉络往肉里钻。裴渺闭着眼哼喘,新结的玉甲片烫得通红,嵌肉的缝口开始渗黄水。
“烧穿了!”魂火惊呼!焰苗急燎甲板缝口冒出的油汗,“灶膛漏热油了!”
油汗遇火“滋啦”响,烟气呛得人脑壳发懵。裴渺胸甲烫得快要撑裂,皮肉紧绷地鼓跳。就在此时——
轰隆!
玉甲板正中心那块冻疤纹路猛地凸起!青灰色的玉块像冻硬的肥肉被热刀切开,从中心“喀啦”咧开道拇指宽的深豁口!一股极烫的腥黄脓浆混着血丝从豁口喷出!
“心窝子捅穿了!”雷小子吓得一屁股坐地上。
喷出的脓血浆浇在窝棚角落的冻泥上,“滋啦”腾起腥臭白烟。豁了口的甲板底下隐约露出颗核桃大、暗红色裹着蓝血筋的肉核子!那肉核搏动着烫血,核皮还黏着碎裂的金丝断头!
“冰火心核...爆膛了...”青鼎侍魂火狂抖,“再封住!封死!”
可破开的甲豁口敞着,血脓浆止不住地往外冒。雷小子慌忙拽起地上的破布头要堵,可布头碰着血浆“呼”地起烟,转眼烧成灰!
“玉板窟窿塞冰芯!”魂火尖嚎着撞向窝棚外散落的雪堆——那儿有几块早前炸炉时溅落的蓝冰刺碎块。冰碎渣被魂火燎着,浮起点冰芒,焰尾卷起就塞向裴渺甲板裂开的豁口!
噗!碎冰塞进热豁口,脓浆“滋啦”响!冰水混着血溅了裴渺满脸!
“呃啊!”裴渺剧痛炸吼!塞冰的豁口处血浆更汹涌地喷溅!冰刺尖扎进暗红肉核表面,核心蓝血筋暴凸起来!
可就在冰刺碰触肉核的刹那——
破甲豁口里那颗被金丝烫得半熟的肉核猛然亮起!核心深处那点米粒大的、凝缩冰火道胚的奇点爆发出一股吞天噬地的吸扯力!捅破甲板的脓浆、扎入肉核的冰刺、乃至青鼎侍魂火燎裹的那点冰芒本源——统统被这力场倒卷吸入核心豁口!
“吞元?!”魂火里爆出青鼎侍惊骇到扭曲的尖啸!
冰刺碎片瞬息被扯裂粉碎!那点淬炼魂火本源而生的冰芒精粹亦如抽丝剥茧般被疯狂抽离魂焰!青鼎侍的幽蓝魂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稀薄,焰形疯狂颤抖几乎溃灭!而捅进肉核的冰刺在核内高温焚煮下瞬间汽化,裹挟着残余的寒髓本源一同卷入核心深处那颗坍缩的奇点!
“呃嗷——!”裴渺的惨叫中夹杂着血肉焚灭与金铁爆裂之音!塞满豁口的金玉髓丝在这毁灭能量撕扯下寸寸熔断湮灭!玉甲豁口边缘的骨肉在恐怖高温中炭化开裂!但就在此刻——
那颗疯狂吞噬湮灭所有外来能量的奇点骤然一滞!
嗡——!!!
无法形容的凝炼波动如冰封湖面碎裂前最后一圈涟漪,骤然涤荡而开!坍缩到极限的核心点内,焚煞与寒髓的毁灭平衡被彻底打破!一股新生的、霸道而稳定的冰火源力逆流反冲!
砰!
裂开的甲豁口被这暴涌的煞力硬生压合!溃喷的血浆与金玉丝熔流被强行压回!半融的暗红肉核被新生的冰火源力重新浇筑!核桃大的心核在愈合豁口的玉甲内层凝结成鸽卵大小!核体表面暗金流纹与湛蓝脉路重新凝合延展!
焦黑炭化的豁口边缘“滋啦”覆上流动的玉脂,瞬息弥合如初!覆盖心口的整块玉甲流光晕染!深青玉色转暗红,核心跳动的脉络纹路凸起半寸!表面道痕灼灼如熔岩烙印!
“成了...”青鼎侍的魂火虚弱如风中残烛,勉强在半空摇曳,蓝得透明。
玉板底下那鸽卵核每跳一次,裴渺就觉得心窝子里塞的冰疙瘩暖上一分。雷小子刚还捂着的发木脑壳,被玉板跳动的热浪拂着,那团塞湿棉花似的闷胀感竟散开了。
“灶膛心核...捂严实了...还跳热乎了...”他哑着嗓子嘟囔。
枯河水底漩涡暗处,几缕残存的金玉髓丝悄然散尽。幽暗深谷的寒碑上,神尸爪尖嵌着的那点暗青玉渣闪过微光。冰棺旁墨藤根上一点新凝的玉絮如活物般蠕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