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枯枝打在山神庙褪色的牌匾上,\"吱呀\"一声响得人心慌。
张老三枯瘦的手指捏着蛆蛹,老花镜滑到鼻尖,活像只盯上腐肉的老鹞子:\"古人云'验蛹辨时需观斑',这蛹壳的黑斑......\"
宋明允叼着的狗尾巴草\"啪\"地掉在地上。
他抄起银勺的手稳得像精密仪器,顺着蛆蛹背线轻轻一刮,乳白的蛹壳裂开道缝,露出里面暗褐色的粉末:\"磷粉腐蚀的痕迹!\"他突然直起腰,目光扫过西岗起伏的土包,\"十年前靖安王叛乱时,钱家祠堂地窖囤的磷粉,怕不是用来埋卫字营的兵器?\"
\"县太爷!\"老吴头的松木拐杖\"笃\"地戳在泥里,惊得坟头的野雀扑棱棱乱飞。
这七十来岁的老头咳得直弯背,灰布衫前襟沾着草屑:\"我、我给钱家看了三十年祠堂......\"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十年前秋夜,我见钱老太爷带着十几个官差往地窖搬木箱,箱缝里漏的粉子,在月光下直冒绿火!\"
宋明允蹲回尸骨旁,竹尺在卫九颈骨的刀痕上量出三寸三分:\"伤口是横着劈的。\"他指尖划过骨缝里的裂痕,\"官刀砍杀俘虏讲究立威,刀刃该是斜着带劲——这刀伤倒像......\"
\"像自己人下的手!\"张老三突然把卫九腰间的箭头举到宋明允眼前,锈迹斑斑的箭杆在阳光下泛着铜光,\"这铁锈含铜!
十年前钱家祠堂铸过一口大钟,我去看过熔铁——说是收了百姓的废铁,合该是把卫字营的箭头都化了铸钟!\"
宋明允摸出银勺抵住箭头缺口,金属相击的\"叮\"声惊得郑氏打了个寒颤:\"刃口是被砍断的。\"他歪头看向瘫坐在地的郑氏,\"您公爹拿这半截箭头逼卫九下跪认罪,说他们是靖安王余孽?\"
郑氏的指甲掐进掌心,嘴皮子直哆嗦:\"我、我不......\"
\"系统震动——检测到骨缝有血晶。\"
宋明允耳后微微发烫,这是系统触发关键线索的信号。
他抄起竹尺轻轻撬开卫九肋骨,一道暗红晶簇从骨缝里探出来,在阳光下像张细网:\"网状血晶......生前中过毒!\"
老吴头的拐杖\"当啷\"掉在地上。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抵在老槐树上,树皮蹭得灰布衫直响:\"那夜祠堂灯底下......我、我瞅见钱有财端着碗酒往卫九嘴里灌!\"他喉结滚动两下,\"卫九骂他'当年同喝卫字营的井水,如今要做斩草刀',钱有财就笑......说'为靖安王尽忠,总得有人当刀'!\"
\"古人云'验血需辨色'!\"张老三突然挥起骨尺,精准截住从尸骨上飘落的蛆蛹。
他凑到眼前仔细看,花白胡子都在抖,\"这血晶泛青——和噬心蛊的毒性一模一样!\"
宋明允的手指在卫九指骨上敲出轻响。
指节上的老茧还保持着握长枪的弧度,像在诉说十年前那个月夜——卫字营的弟兄们解了甲,卸了箭,以为等来的是同乡的酒,不是断头的刀。\"所以钱家既杀旧部灭口,又用蛊毒嫁祸靖安王......\"他话音未落,山脚下突然传来郑氏的尖叫。
王大狗的大嗓门跟着炸起来:\"郑娘子你踹我裤裆!
哎县太爷,她往祠堂跑了!\"
宋明允拍了拍裤腿的土,弯腰捡起那截带血晶的肋骨。
阳光透过骨缝照在他脸上,把眼里的冷光衬得更亮。
他转身对张老三扬了扬手里的骨头:\"张老哥,您说这血晶要是泡在醋里......\"
山风卷着郑氏的尖叫穿过来,混着老吴头的咳嗽、王大狗的嚷嚷,把西岗的荒草吹得东倒西歪。
宋明允摸出随身携带的青瓷小瓶,拔开塞子的瞬间,醋酸味漫开,在尸骨堆上飘成一片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