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的死寂被彻底撕裂。
钢梁扭曲的呻吟、混凝土粉碎的爆响、漫天激射的尘埃碎片——所有声音瞬间被淹没在袋鼠兽那无声的、吞噬一切光线的庞大轮廓所投射出的绝对阴影里。亚当的心脏在那一记重击下彻底停跳,血液冻结,思维一片空白。只有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地狱恶臭,如同粘稠的沥青,死死糊住了他的口鼻。
晓晓瘫倒在他脚边,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布满诡异暗紫色纹路的手臂如同烧红的烙铁,在昏暗中散发着不祥的炽烈光芒,直指破墙而入的怪物。那光芒就是活体的灯塔,是献给深渊的祭品!
“吼——咕噜噜……”
一声低沉、浑浊、仿佛来自地心熔岩翻涌的喉音,终于从袋鼠兽的方向传来。那不是咆哮,更像是某种巨大内脏在挤压、蠕动时发出的粘稠声响。它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强健到非人的反关节下肢踏在狼藉的地面上,沉重的压迫感让整个剧院的残骸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张没有眼睛的“脸”——那片覆盖着湿漉短毛和灰绿鳞片、如同深井般吞噬所有光线的区域——正“锁定”着地上光芒最盛的晓晓。
亚当的求生本能终于压倒了极致的恐惧。他猛地弯下腰,一把抄起地上那个散发着微弱暗金光晕的青铜匣!入手冰凉沉重,那奇异的、如同心跳般的脉动感瞬间顺着手臂传遍全身,带来一阵诡异的战栗,却也像一剂强心针,刺破了他僵死的神经。
几乎在他抓起青铜匣的同一刹那!
“咻——噗嗤!”
一道撕裂空气的尖啸!亚当甚至没看清那是什么,只感到一股腥风扑面!他几乎是凭着在法医中心冷库里磨炼出的、对危险的直觉,猛地向侧面扑倒!
“咔嚓!”
他刚才站立位置后方一根支撑穹顶的、碗口粗的腐朽木柱,被一道模糊的灰绿色影子瞬间洞穿!木屑如同爆炸般四溅!那影子闪电般收回——是袋鼠兽那条垂在身侧的、末端异常粗大、覆盖着角质层和倒刺的长尾!它像一条蓄满毒液的巨蝎尾针,灵活而致命!
青铜匣在他扑倒时脱手飞出,砸在不远处一堆破碎的舞台布景上,“哐当”一声脆响,暗金的光晕似乎被这一摔激发得更亮了些,如同垂死挣扎的心脏。
袋鼠兽那没有面孔的“注视”似乎被青铜匣的动静短暂吸引了一下。就是这千分之一秒的间隙!
亚当连滚带爬,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他瞥见舞台左侧,一道通往后台的、被半幅厚重猩红幕布遮掩的小门!那是唯一的生机!
他扑向晓晓,试图将她拽起。触手之处滚烫如火,那暗紫色纹路的光芒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晓晓的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喘息。
“走啊!”亚当嘶吼,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形。
袋鼠兽动了!
不是跳跃,而是迈步!一步踏出,地面剧震!腐朽的地板在它恐怖的体重下呻吟着碎裂下陷!它庞大的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压迫感,径直朝着地上的晓晓(或者说,她手臂上那炽烈的“信标”)逼近!那条致命的尾刺再次高高扬起,尖端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亚当目眦欲裂!他猛地发力,将几乎失去意识的晓晓朝那扇小门的方向狠狠一推!她的身体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翻滚出去,撞在幕布上。
“吼——!!!”
袋鼠兽似乎被亚当的举动彻底激怒!那沉闷的喉音骤然拔高,变成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无数砂轮摩擦金属的刺耳嘶鸣!它庞大的头颅猛地转向亚当,那片吞噬光线的“面孔”深处,仿佛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纯粹恶意的漩涡在疯狂旋转!
致命的尾刺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不再是试探,而是如同攻城锤般,朝着亚当的胸口狠狠刺来!速度太快!避无可避!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亚当的瞳孔缩成针尖!他看到了那尾刺尖端滴落的、散发着强酸气味的粘稠液体!就在这生死一瞬,他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理智的动作——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扑出,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从那巨大尾刺的侧下方擦过!腥臭的粘液溅在他的外套上,瞬间腐蚀出滋滋作响的黑烟!
他滚倒的位置,恰好在那堆破碎的舞台布景旁!青铜匣就在手边!
来不及思考!亚当抓起青铜匣,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袋鼠兽那颗逼近的、没有眼睛的头颅狠狠砸去!他并非指望能伤到这怪物,只想制造一丝干扰!
“咚!”
一声沉闷得如同敲击朽木的巨响!
青铜匣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袋鼠兽“面门”的位置!那暗金色的光晕在撞击点瞬间爆发,形成一圈肉眼可见的、极其短暂的能量涟漪!
“嘶嘎——!!!”
一声前所未有的、充满了痛苦、惊愕和狂暴的尖锐嘶鸣,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亚当的耳膜!袋鼠兽庞大的身躯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晃动!它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那条致命的尾刺也痛苦地抽搐着收回,护在身前!那片吞噬光线的“面孔”区域,被青铜匣砸中的地方,竟然短暂地亮起了一片蛛网般的、暗红色的裂纹!裂纹中,隐隐透出内部某种……搏动着的、暗沉如淤血的光芒!
有效!这青铜匣真的能伤到它!亚当心中狂震!
但下一秒,袋鼠兽稳住了身形。那暗红色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灰绿色的鳞片下弥合、消失。它“面孔”深处那股纯粹的恶意,如同被浇了油的烈火,轰然爆发!它不再看地上的晓晓,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杀戮欲望,都死死锁定了亚当——这个拿着“容器”、胆敢伤害它的虫子!
它庞大的身躯微微下伏,强健到恐怖的反关节下肢肌肉如同钢筋般贲张、绞紧!地面在它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它要跳跃!用那足以撞塌墙壁的恐怖力量,将亚当碾成肉泥!
亚当魂飞魄散!他猛地转身,连滚带爬地扑向那扇被猩红幕布半掩的后台小门!他甚至来不及去拉地上的晓晓!
就在袋鼠兽蓄力到顶点,即将如同炮弹般射出的一刹那——
“呃…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如同钢刀刮过玻璃,猛地从亚当身后响起!是晓晓!
亚当下意识地回头一瞥。
这一瞥,让他如坠冰窟,看到了此生无法磨灭的恐怖景象!
晓晓不知何时已经挣扎着半坐了起来。但她的身体,正在发生着无法理解的、亵渎生命本身的恐怖异变!
她那只布满暗紫色纹路、如同燃烧烙铁般的手臂,此刻正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牵引着,直直地伸向袋鼠兽!而袋鼠兽腹部那个巨大、湿漉、搏动不休的暗红色肉袋,此刻如同活物般剧烈地蠕动、膨胀!袋口那圈狰狞的、如同花瓣般裂开的灰绿色厚皮猛地张开,露出了内部——那不是预想中的腔体,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由凝固血浆和蠕动肉芽构成的漩涡!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正从那血袋漩涡中爆发出来!目标,正是晓晓那只发光的手臂!
“不…不!放开我!”晓晓发出绝望的嘶喊,身体被那股力量拖拽着,在地上摩擦,朝着袋鼠兽的方向滑去!她另一只手死死抠住地面,指甲在腐朽的木地板上犁出深深的沟壑!
但一切都是徒劳!
她的手臂,连同肩膀,甚至半个胸膛,被那股恐怖的吸力拉扯着,一寸寸地没入那蠕动的血袋漩涡之中!暗紫色的纹路光芒在接触到血袋内部的血肉时,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爆发出刺眼的紫红色强光!
“噗嗤……滋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挤压、撕裂、融化的声音响起!
晓晓的惨嚎达到了顶点,随即戛然而止!她的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彻底涣散,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一种诡异的……解脱?她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骨骼,瞬间软塌下去,只剩下被吸入血袋的那部分肢体,还在那蠕动的漩涡边缘微微抽搐。
血袋剧烈地搏动着,表面暗红色的光芒大盛,仿佛饱食后的满足。那圈花瓣状的厚皮缓缓收缩、合拢,将晓晓残存的手臂彻底吞没。袋鼠兽庞大的身躯似乎也因为这“进食”而微微震颤,发出一声低沉、满足的咕噜声。
亚当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这根本不是猎食!这是献祭!是某种……仪式!晓晓,那个发出匿名信息、可能知道“回声谷”真相的关键人物,就这样在他眼前,被那恐怖的血袋吞噬、融合了!她手臂上的纹路,根本不是什么诅咒或感染,而是……某种被选中的标记?是“种子”所需的特定“养料”?!
袋鼠兽缓缓转过头,那张刚刚“饱餐”过的、没有眼睛的面孔,再次“锁定”了僵立在后台小门前的亚当。它腹部的血袋还在有节奏地搏动,比之前更加有力,暗红的光芒透过薄薄的皮层,映照得周围一片妖异。它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带着新生的力量和更加狂暴的恶意,向亚当逼近。那扇后台小门,在它庞大的身躯面前,显得如此渺小脆弱。
亚当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晓晓死了,死得如此恐怖而毫无价值。青铜匣刚才那一下似乎激怒了它,却没能造成实质伤害。唯一的生路就在身后,但袋鼠兽会给他开门的时间吗?
他颤抖的手摸到了门把手,冰冷刺骨。
袋鼠兽庞大的身躯微微下伏,强健的后肢再次蓄力,地面发出呻吟。这一次,没有了晓晓的“信标”干扰,它的目标只有他!
亚当猛地拧动门把手!
“咔哒!”门锁发出清脆的声响。
同一瞬间!
“轰——!”
袋鼠兽庞大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和无边的恶臭,朝着亚当和他身后那扇脆弱的小门,狂暴地冲撞而来!
腐朽的木门在恐怖的冲击面前,如同纸片般不堪一击!亚当甚至能感觉到那毁灭性的风压撕裂了他的后背!
生死,只在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