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墓园晨曦
清晨的露水顺着大理石碑面缓缓滑落，像极了那个雨夜母亲眼角最后的泪滴。
钰羌跪在墓前，指尖颤抖着触碰墓碑上母亲的照片。那张她曾经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在记忆中完整拼凑的脸，此刻终于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温婉的眉眼，微微上扬的嘴角，右颊上那个小小的酒窝。照片里的母亲正对着她笑，不是噩梦中那个惊恐扭曲的表情，而是记忆中那个会轻轻哼着摇篮曲哄她入睡的温柔笑容。
\"妈......\"钰羌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拼命眨眼，生怕再次失去这珍贵的画面。\"我看清你了，我终于......看清你了......\"
一阵冷风吹过，带着初秋的凉意。钰羌下意识裹紧了外套，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脑海中不断闪回意识深渊中最后的画面——父亲那张被痛苦扭曲的脸，他绝望的坦白，还有那个名为\"静默之网\"的恐怖计划。
\"他们用你的命威胁我......我只能抹去你的记忆......\"父亲的声音如同附骨之疽，在她脑海中回荡。
钰羌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真实的痛感让她稍微冷静下来。她抬头望向天空，灰蓝色的天幕上还挂着几颗残星。距离从实验室逃出来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他们临时分散躲避\"幽影\"组织的追捕，约定天亮后在边苒雯提供的安全屋汇合。
\"钰羌？\"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钰羌没有回头，她知道是古璃。只有古璃的脚步会这样轻，像是怕惊扰了谁的梦境。
\"我没事。\"钰羌机械地回答，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古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到她身旁蹲下，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递到她手中。钰羌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已经冻得发青，咖啡的温度透过纸杯传递到掌心，带来一丝真实的温暖。
\"方仝已经确认安全了，边老也到了安全屋。\"古璃轻声说，\"她状况不太好，发动那个禁术消耗太大。\"
钰羌点点头，目光没有离开母亲的墓碑。\"1998年3月14日\"，那个日期刺痛着她的眼睛。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向古璃：\"今天......今天是几号？\"
\"3月13日。\"古璃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明天就是......\"
\"二十年。\"钰羌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她被困在那个雨夜的噩梦里，而真相竟如此残酷——夺走母亲生命的，是她一直以为早已离世的父亲。
古璃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我们需要谈谈接下来的计划。但现在，你需要先休息，你的脑电波还很不稳定......\"
\"我不需要休息！\"钰羌突然提高了声音，随即又懊悔地咬住嘴唇。她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只是......我需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说他被迫抹去我的记忆，说'幽影'组织正在利用'织梦者'技术制造灾难。但为什么是母亲？为什么偏偏是她？\"
古璃沉默了片刻，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小型投影仪。她调整了几下，一幅全息图像浮现在墓碑前——那是从实验室抢救出来的数据片段，显示着一个模糊的监控画面：雨夜，老房子，两个争执的人影。
\"我们分析了你在意识深渊中带回的记忆碎片。\"古璃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母亲......她可能不是随机受害者。看这里。\"
画面放大，定格在母亲手中握着的一个金属物件。钰羌眯起眼睛，突然倒吸一口冷气——那是父亲的工作证，上面清晰地印着\"赵岳，织梦者计划首席研究员\"的字样。
\"她是去偷这个？\"钰羌的声音颤抖起来。
古璃摇摇头：\"更可能是去归还。我们推测，你父亲当时已经受到'幽影'控制，被迫窃取了部分核心技术。你母亲发现后，试图阻止他......\"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显示出两人在楼梯口的撕扯。然后就是那个钰羌再熟悉不过的瞬间——黑影推搡，母亲失去平衡，从楼梯上坠落......
钰羌猛地闭上眼睛，但那个画面已经再次烙进她的脑海。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深处。
\"呼吸，钰羌，跟着我的节奏呼吸。\"古璃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温暖的触感将她拉回现实。\"吸气......呼气......很好，再来一次。\"
钰羌机械地跟着古璃的指引，感觉胸口的窒闷感稍稍缓解。她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晨曦为墓园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母亲的照片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鲜活，那个温柔的笑容仿佛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直抵她破碎的心。
\"我需要见他。\"钰羌突然说。
古璃皱眉：\"谁？你父亲？但边老已经用禁术将他......\"
\"困在噩梦深渊，我知道。\"钰羌站起身，拍去膝盖上的草屑，\"但一定有办法联系到他。他是关键，古璃！他知道'幽影'的全部计划，知道'静默之网'到底是什么。而且......\"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需要亲口问他，为什么选择牺牲母亲而不是我。\"
古璃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我们先回安全屋。边老也许有办法，但代价......\"
\"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钰羌斩钉截铁地说。她最后看了一眼母亲的墓碑，轻轻抚过那张照片。\"等我回来，妈。这次我一定会弄清楚所有真相。\"
转身离开时，钰羌注意到墓园角落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穿着深色风衣，在注意到她的目光后迅速隐入树影中。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背爬上来——是\"幽影\"的人？他们已经被跟踪了？
\"怎么了？\"古璃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
钰羌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看错了。\"但她暗自提高了警惕。如果\"幽影\"已经找到了这里，那么安全屋也可能不再安全。父亲警告过她，这个组织的触角无处不在。
她们快步走向墓园出口，钰羌的思绪却飘回二十年前。她突然想起一个曾经被遗忘的细节——在那个雨夜之前，父亲曾经连续多晚做噩梦，每次醒来都脸色惨白，喃喃自语着什么\"他们进来了\"。当时她以为只是普通的噩梦，现在想来，那恐怕是\"幽影\"组织已经开始控制他的迹象。
\"古璃，\"钰羌突然停下脚步，\"你说，如果一个人被控制了二十年，还有可能找回自我吗？\"
心理学家沉默了片刻，阳光在她的镜片上反射出细碎的光斑。\"意识控制不是非黑即白的开关，钰羌。即使最严密的操控，也会留下裂缝。你父亲能在最后关头向你坦白，就证明他的某一部分一直在抵抗。\"
钰羌点点头，心中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如果父亲还存有一丝自我，那么也许，只是也许，他们还有机会救他出来——不仅是为了真相，也是为了那个曾经把她举在肩头看烟花的父亲。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墓园外的道路，车窗玻璃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钰羌下意识拉住古璃，躲在一棵大树后。那辆车减速了，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们被跟踪了。\"古璃低声说，手指已经按在了手机紧急联络键上。
钰羌感到心跳加速，但奇怪的是，恐惧之外，她竟感到一丝释然。让它们来吧，她在心中默念。二十年的噩梦已经结束，现在是醒着战斗的时候了。
\"走这边。\"她拉起古璃的手，钻入墓园侧门的小路。晨光中，两个身影快速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只留下墓碑上母亲温柔的笑脸，静静注视着她们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