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方亮,陆九第一时间来到沈白楼所住营帐。
“坐,是白马寨那边出战果了?”
沈白楼颇为意外,起身着衣,昨日才将张栋那支精锐营派出,两地距离几十里,按理最少也要两日才出结果。
陆九坐下禀报道:“斥候传回消息……鹤州前线大败!”
沈白楼闻言动作一顿。
他早已知道阎家在前线的战事不会顺利,只是没料到会败得这么快。
自从陆九坐镇斥候营,除了日常弓马训练之外,他还会将部分斥候散出去搜集情报。
“消息是昨夜从天水县传出来的,说是运河上游有尸体冲下来了,有人从府城听到风声,说红蛮大军冲垮了玉壶关的防线,斩杀了万人……”
陆九的声音里透出不安。
听起来还是杂牌军的较量,并未有主力交手的消息。
但其中也蕴含了巨大的凶险!
玉壶关若真的被击破,水路粮道就断绝了,前线对峙的玄甲重骑被包围在了飞地,这很可能招来红蛮人的死手!
阎开岚既然在求败,理应准备了后手,这次给十二支新军注入玄甲重骑,阎家主力军应该也有了大提升。
阎家的底蕴在阎开岚手中被发掘到了极致,倒不用担心会被红蛮人一口吞下。
“不必惊慌,继续加强练兵即可。”
沈白楼平定心神,吩咐道。
这次大败,所造成的连锁反应,很有可能导致南下的时间提前。
之前推算是三个月,现在看来,也许还要提前半个月的时间。
“还有一个消息,是中州那边传出来的。”
陆九见沈白楼十分平静,心中的不安也消减了几分,平复语气道:“流云家族,在中州起复了。”
流云家族?
“是七王姓的流云世家?”
沈白楼问道。
陆九直接给出了确定的答复:“是,民间有传闻,末代武王流云金宗的亲弟,流云金光被元凰任命为镇国大将军。”
按照民间消息的传播速度,能传到天水县,只怕这件事已经发酵了一个月以上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沈白楼以前认字时,曾听过末代武王流云金宗的故事,里面频繁提到了一支军队,名为——神锏军。
这支军队是流云金宗亲自训练的玄甲重骑,被世人称为天下第一重骑,曾经有着以八千骑冲垮鬼帝十万大军的傲人战绩,这十万大军里,还有上万玄甲鬼骑!
元凰在这个时候放出流云世家,难道是想重组神锏军?
沈白楼思索片刻,不再多想。
大周这场乱局,现在才刚刚开始,中州元家想振兴军事,重启神锏军也不奇怪。
思索片刻,沈白楼打算将军营事务分配好,南下之前,还需要再去一趟鬼界,多准备一些赤兔马所需的口粮。
兵阁送来的妖血战马食粮,都是七品鬼肉、鬼血。
八品妖血战马需要食用六品鬼肉、鬼血,作为赠送给十二支新军将领的礼物,喂养成本自然也要新军将领自行承担。
……
鹤州,阎府。
阎家高层此刻也在商议前线事宜。
阎开岚高居首座,神态镇定自若道:“就让开虎领四千重骑前去解围,方蹇的北雄军从旁协助,另,督造战船的计划也要开始着手了。”
“有阎开虎出马,自能给前线解围,只是……眼下督造战船,至少需建造两千艘,哪来那么多木料呢?”
四房家主阎金铭苦色道。
早前阎开岚下令将上好木料全部砍伐,并卖给地方商人时,阎金铭就曾开口反对,如今陷入没有木料可用的困局,此番话明显有兴师问罪之意。
“开碑,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阎开岚没有理会阎金铭的话语。
阎开碑当即接令。
“前些日收到密报,就在我们前线失利时,鹿州的七王姓联军也在集结,中州重启神锏军更使得七王姓联军不敢异动,这便是我们阎家苦苦等待的最佳时机!木料、工匠你要多少我给多少,一个半月,我要见到三千艘战船,否则军法论处!”
阎开岚起身,掷地有声道。
三房家主阎金树听罢,担忧阎开碑惹祸上身,也开口追问道:“木材去何处取用?”
“拿账本去找当初收购的商家,一概征用!”
阎开岚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可……万一商家已经卖出了呢?”
有人问道。
“卖出就追查源头,早在木料开采之前,我已经派人控制住了运河,木料这种战略资源一律在管控范围之内。”
阎开岚说完,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将木材廉价藏于民间,避开外界的耳目,再暗中管控,让木材不能外流,营造与红蛮决战的假象,让外界放松警惕。
所有的等待,都为今日之机!
中州大战在即,接壤的七王姓已经无暇北顾。
眼下又到了夏日,红蛮人的冬季攻势已经结束,只待救回被困的五千玄甲重骑,将防线收缩,这轮交手就要结束。
接下来就是大力建造战船,在中州与七王姓联军战事结束之前,阎家开启南下征程!
此议程敲定之后,阎开碑立刻着手,征用木料的行为使得整个鹤州为之震动!
同时,无数流言蜚语,在民间疯狂流传。
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阎家前线大败,被红蛮军斩杀万人,鹤州即将倾覆!
此流言使得百姓大量南逃,百姓与士兵对红蛮人的恐惧渐渐加深。
沈白楼的军营处于鹤州运河下游,这几日已经见到许多南下逃命的百姓,同时军营里也开始人心惶惶。
他早就洞悉了阎开岚的计划,百姓逃散,士兵畏战,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鹤州陷落已是定局,阎开岚放开边关,让百姓得以逃离,某种意义上而言,也算是种仁政。
让士兵畏惧红蛮人,便能让南下的决策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不被打疼,还是会有许多人产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
阎开岚征收木料的举措,和沈白楼所料如出一辙!
当年卢循屯兵番禺,其姐夫徐道覆以此种方法,将木料隐藏民间,趁着刘裕北伐的时机,半个月建造出千艘战舰,一路直取健康,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要不是卢循被刘裕打怕了,不听徐道覆的谏言,驻足不前,那一战不仅能破掉刘裕的不败金身,甚至很有可能趁着刘裕主力尚未回援,直接灭掉刘裕,打下健康。
徐道覆自知卢循并非明主,只能望而兴叹,最终欣然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