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一击的余烬尚未散尽,冥骸墟破碎的大地已迎来更阴毒、更无声的侵蚀。
永烬天阙庞大的阴影之下,联军舰队如同嗜血的鲨群,并未急于发动下一轮毁灭性的炮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艘形态怪异的、如同巨大黑色孢子囊般的梭形舰船,悄然脱离主舰队,低空掠过被战火蹂躏得千疮百孔的冥骸墟大地。
这些“孢子囊”舰船底部开启,没有投放炸弹,没有倾泻能量。只有一片片粘稠、厚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腥气息的灰绿色“毯子”,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
“毯子”一接触地面——无论是焦黑的土壤、断裂的神魔骸骨、还是尚未冷却的熔岩、甚至是那些被血祭浸透的暗沉祭坛碎片——便如同活物般猛地舒展开来!它们贪婪地蠕动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面八方蔓延、渗透。
**炁魇菌毯!**
灰绿色的菌毯表面,布满了不断分泌粘液的细小孔洞和不停脉动的瘤状凸起。它们所过之处,一切都在被同化、被吞噬!焦土失去最后的余温,骸骨变得酥脆灰败,熔岩迅速冷却凝结成毫无生机的黑曜石……更可怕的是,那些散落在战场上、尚未完全被毁灭能量湮灭的烬墟灵族战士或人族盟友的残破尸体,一旦被菌毯覆盖,便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血肉、骨骼、乃至残存的灵性,都在“滋滋”的声响中飞速消融,成为菌毯扩张的养料!
菌毯蔓延的核心目标,是晶髓城废墟外围,几片在先前毁灭性打击中奇迹般残存下来的区域——那是烬墟灵族最后的、由特殊烬脉之力滋养的古老灵田!田埂早已破碎,但灵田的土壤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充满生机的暗金色泽,顽强地抵抗着周遭的死亡气息。
然而,当那灰绿色的菌毯如同贪婪的瘟疫浪潮涌来时,这最后的生机也迎来了末日。
嗤——!
菌毯与暗金灵壤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剧烈的、如同冷水浇入滚油的声音!灵壤中蕴含的烬脉生机,如同遇到了最致命的天敌,疯狂地挣扎、抵抗,暗金色的光晕在菌毯下明灭不定。但这种抵抗,在源源不断涌来的菌毯面前,显得如此徒劳。
菌毯上那些脉动的瘤状凸起猛地膨胀,如同无数张贪婪的吸盘,狠狠“咬”在灵壤之上!暗金色的生机光晕如同被强行抽吸的血液,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飞速流入菌毯内部。失去了生机的灵壤,瞬间变得灰白、板结、死寂。
而被菌毯吞噬、转化的烬脉生机,并未消失,而是在菌毯深处被某种恶毒的力量强行压缩、凝结!灰绿色的菌毯表面,开始鼓起一个个拳头大小的、不断搏动的鼓包。鼓包的颜色由灰绿迅速向一种冰冷、死寂的灰白色转变,质地变得坚硬,如同矿石。
**熵晶!**
这些由烬脉灵田精华被强行污染、压缩而成的能量结晶,闪烁着冰冷而诱人的光泽,正是熵魇圣宗发动这场战争最核心的掠夺目标之一!它们蕴含着被扭曲、污染后的烬脉本源,是修炼“炁魇化生术”和驱动永烬天阙这类恐怖造物的绝佳燃料!
低空中,那些“孢子囊”舰船开始降低高度,伸出无数条如同巨大昆虫节肢般的金属触手,精准地刺入那些刚刚凝结成形的熵晶鼓包,如同摘取成熟的果实般,将其轻松剜出、回收。触手每一次探出、收回,都伴随着下方灵田彻底的、不可逆转的死亡。
“不……那是祖灵留给我们的最后种子!”一名半边脸被烧伤、倚靠在断墙边的灵族老妪,看着那片她守护了数百年的灵田在菌毯下化为冰冷的熵晶矿场,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血水滚落,发出绝望的悲鸣。
她的悲鸣,却引来了致命的回应。
两道僵硬、蹒跚的身影,如同提线木偶般,从旁边一片被菌毯覆盖的废墟阴影中走出。他们穿着残破的烬墟灵族战甲,身上布满了被能量灼烧的伤口,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眼睛!
那不再是灵族特有的、带着温和灵光的眼眸,而是一片浑浊的灰绿!瞳孔深处,清晰地烙印着一个如同扭曲爪印般的灰白色印记——炁魇菌丝侵蚀成功的标志!
“岩伯?阿石?你们……”老妪认出了来人,是族中熟识的两位战士,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然而,回应她的,是两道毫无预兆、裹挟着灰绿色腐败能量的凌厉攻击!那能量不再是纯净的烬脉之力,而是混杂了炁魇的侵蚀与菌丝的毒腐!
噗!噗!
老妪本就重伤的身躯根本来不及反应,两道攻击精准地洞穿了她的胸膛和腹部!伤口处没有鲜血狂喷,只有大片灰绿色的菌丝如同活物般瞬间滋生、蔓延,疯狂地吞噬着她的血肉和残存的生机!她脸上的悲悯瞬间凝固,被无尽的痛苦和无法理解的背叛所取代,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般软倒下去,迅速被蔓延过来的菌毯吞没。
“嗬……呃……”被菌丝侵蚀的岩伯和阿石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浑浊灰绿的眼珠毫无感情地转动着,锁定了下一个感知范围内的“非菌毯同化者”——几名正在另一处断壁后竭力抵抗菌毯蔓延的灵族伤员!
杀戮,在菌毯蔓延的边缘无声上演。昔日并肩作战的同胞,在菌丝的操控下,变成了最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每一次倒戈相向,都伴随着更多的菌毯侵蚀,更多的熵晶凝结,为熵魇圣宗的战争机器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养料。
暮湮站在那片孤高的神魔颅骨之上,下方菌毯蚀地的恐怖景象,如同污浊的潮水般正向他立足之地蔓延而来。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甜腥和熵晶冰冷的死寂气息。他右臂上,那吞噬了三千血祭怨念后变得驳杂不纯、缠绕着赤红怨毒的暗金烬脉纹路,此刻竟如同受到了下方菌毯气息的牵引,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嗤嗤嗤……
一丝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绿色雾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从下方翻涌的菌毯中悄然升起,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地缠绕向暮湮那只燃烧着不祥暗金赤焰的右臂!
“嗯?”暮湮灰白的左眼漩涡微微转动,扫过那些灰绿雾气。源自原初熵兽的湮灭本能,让他对任何试图侵入自身的力量都充满了极度的排斥与毁灭欲。右臂上驳杂的烬火本能地升腾,试图将那些雾气焚灭。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灰绿色的雾气,在接触到驳杂烬火的瞬间,并未像寻常能量般被焚毁湮灭,反而如同跗骨之蛆,竟顺着燃烧的火焰,丝丝缕缕地渗透了进去!它们似乎对暮湮右臂中融合了血祭怨念的烬脉之力,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亲和力,甚至……渴望!
“嘶……”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麻痹感,顺着右臂的烬脉纹路,如同细小的冰针,瞬间刺入暮湮的血肉深处,并试图沿着烬脉的通道,向他的躯干和灵魂侵蚀!
这并非直接的攻击,更像是一种……污染!一种同化!
暮湮右臂上原本只是隐隐透出赤红的暗金纹路,此刻竟迅速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灰绿!那焚尽法则的气息,陡然变得滞涩、沉重,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污秽的油膜,运转间发出艰涩的摩擦声。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与虚弱感,伴随着那冰冷的麻痹,冲击着他的意志。
“呵……虫子……的毒?”暮湮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左眼的灰白漩涡骤然加速旋转,一股纯粹的、吞噬一切的湮灭之力轰然降临右臂!灰白色的湮灭漩涡如同磨盘般,瞬间覆盖了整条右臂,将那些侵入的灰绿雾气以及被污染的部分烬脉之力,连同其附着的血肉一起,强行碾碎、吞噬!
剧痛传来,右臂上灰绿色的污染痕迹迅速消退,被湮灭之力强行抹除。但被湮灭之力波及的地方,皮肤也如同枯萎的树皮般开裂、焦黑。然而,在那焦黑开裂的皮肤之下,几缕比发丝更细、几乎透明、却顽强无比的新生灰绿菌丝,如同最顽固的寄生虫,已经悄然扎根在了烬脉纹路最核心的脉络节点上!它们贪婪地吮吸着烬脉中流淌的力量,微弱却持续地释放着腐蚀性的麻痹感,如同附骨之疽。
暮湮低头,看着自己那条暂时压制了污染,却显得更加狰狞可怖的右臂。脖颈处那道小指粗细的赤金色晶裂,在方才湮灭之力爆发的反噬下,似乎又悄然扩大了一丝,粘稠的赤金血液沿着锁骨的轮廓,缓缓向下流淌。
他缓缓抬头,那只倒映着下方菌毯蚀地、熵晶凝结、同胞相残惨剧的灰白湮瞳,旋转得异常缓慢,却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嘴角那冰冷的弧度,缓缓拉大,最终化为一个无声的、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狞笑。
“掠夺……污染……控制……”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刮过骸骨的寒风,“你们喜欢玩虫子啃噬的把戏?”
他那只暂时压制了菌丝污染的右臂,再次抬起。这一次,五指张开,掌心向下,对准了下方那正在疯狂扩张、吞噬生机的灰绿色菌毯海洋。左眼的灰白漩涡深处,原初熵兽的虚影缓缓睁开了它那由纯粹湮灭法则构成的双瞳。
“那就看看……”暮湮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疯狂,“是你们的虫子啃得快……还是我的‘湮’,吃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