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解放,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池塘,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演变成了席卷整个江南的惊涛骇浪。
林仙生苦心经营的长江防线,本应是层层阻击的坚固堤坝,却在百万大军的铁蹄下,成了一捅就破的窗户纸。
战局的演变,快得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最初,林楚生还打算按照既定方案,将十个纵队分为三路,呈钳形攻势,稳扎稳打地向南推进。
可计划刚执行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彻底乱了套。
不是一野的指挥出了问题,而是对面的国军,崩得实在太快了。
陈石的十纵,作为东路军的先锋,一路沿着京沪线高歌猛进。
他们原本的任务是攻克州常、锡无,然后直取常海。
可等他们气势汹汹地杀到常州城下时,却发现城头已经挂满了白旗。
守城的国军师长,派人送来了亲笔书信,信上言辞恳切,说自己早就心向光明,
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现在王师驾到,他愿意率全师官兵起义,只求陈司令能给个副军长的待遇。
陈石看着信,乐得直拍大腿。“他娘的,这年头,连投降都开始内卷了?还给老子讲起条件来了?”
他大笔一挥,在信上回了四个字:“滚蛋,缴枪!”
然后命令部队直接进城,把那个想投机取巧的师长和他的整个师部,连锅端了。
装备和俘虏收下,至于待遇,先去战俘营里啃几天窝窝头再说。
相似的场景,在数百里的战线上不断上演。
秦峰的一纵,沿着津浦线南下,打得更是轻松惬意。
他们经常是前锋团还没和敌人接上火,后方的俘虏收容队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整团整师的国军,扔下武器,脱下军装,哭爹喊娘地往回跑,
主动寻找一野的大部队投降,生怕跑慢了,连当俘虏都赶不上热乎的。
打到后来,别说三个纵队挤在一条战线上,就算是一个纵队,都感觉兵力有些施展不开。
敌人太弱,抵抗几乎为零,大军团的穿插、迂回、包抄,根本就用不上。
战场,变成了一场规模空前的武装大游行。
林楚生干脆改变了部署。
“传我命令,各纵队,以师为单位,自由攻击!
不用再拘泥于原定路线,哪里有敌人,就往哪里打!我只有一个要求,快!再快!”
这道命令一下,整个一野彻底疯了。
十个纵队,瞬间化作了十支,不,是几十支大小不一的利箭,
在广袤的江南平原上,上演了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的“抢人头”大赛。
今天三纵的简报上写着解放了某个县城,明天五纵的战报就说自己端掉了一个军部。
陈石和秦峰这两个老冤家,更是把无线电当成了吵架的工具,每天都在为谁的地盘推得更快,谁抓的俘虏官更大而争得面红耳赤。
然而,并非所有的敌人都选择了束手就擒。
随着一野的兵锋越过江浙,深入到建福和西江的丘陵山区,一些被冲散的国运党死硬分子,
开始效仿起了林楚生当年的老路啸聚山林,企图凭借复杂的地形,和一野打游击,等待时局的变化。
一份来自建福山区的战报,摆在了林楚生的案头。
四纵的一个侦察营,在追击一股番号为暂编第七师的残敌时,被引入了一处名为“卧龙山”的险要山区。
敌军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设下埋伏,利用山地优势,
居然让侦察营吃了不小的亏,伤亡了十几个人,还被抢走了一部电台。
带队的暂七师师长,是个黄江军校毕业的高材生,据说还专门研究过黑虎山时期的战例。
他占山为王之后,得意洋洋地用缴获的电台,发了一封明码电报,
通电全国,自封为“建福剿匪救国军总司令”,叫嚣着要让一野也尝尝当年国军在黑虎山吃过的苦头。
这封电报,在燕平的一野总部里,引起了一阵哄笑。
“总司令,这孙子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啊!居然学您上山打游击?”
陈石刚好回燕平汇报工作,看到这份电报,乐得前仰后合。
“我看他是活腻了。”秦峰推了推眼镜,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以为弄几条破枪,躲进山里,就能成第二个黑虎山了?简直是东施效颦,可笑至极。”
会议室里,一众高级将领议论纷纷,都觉得这是个笑话。
林楚生坐在主位上,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地图上“卧龙山”的位置点了点。
“同志们,不要小看这件事。”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当年我们是火,他们是等着被烧的干柴。
现在,我们是执政者,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任何一处冒烟的地方,都必须在它燃成大火之前,被彻底扑灭。”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将领。
“上山当土匪,我们是他们的祖宗。他们以为学了点皮毛,就能跟我掰手腕?天真!”
林楚生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传我命令,在全国范围内,开展‘肃清残匪,巩固后方’专项运动。
各解放区,成立剿匪总指挥部,由军区和地方政府联合领导。”
“对付这些占山为王的土匪,我们不用强攻,那太蠢了。
当年国军是怎么对付我们的,我们就十倍、百倍地还给他们!”
林楚生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后世总结出的,对付游击战和恐怖主义的经典战术。
“第一,坚壁清野,情报先行。发动群众,建立联防联保制度。
任何给土匪通风报信、提供粮食物资的,以通敌论处。
同时,建立悬赏制度,一颗人头,一杆枪,都能换大洋和粮食。
我要让这些土匪,在山里变成聋子、瞎子,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第二,经济封锁,断其根基。山下的所有集市、村镇,严加盘查。
粮食、盐巴、药品、布匹,所有战略物资,凭票供应。
我要让他们在山上,连口咸菜都吃不上,冬天连件棉衣都找不到。”
“第三,分化瓦解,攻心为上。我们的政工干部是干什么吃的?宣传队给我进山!
用大喇叭,用传单,告诉那些被裹挟的士兵,我们的俘虏政策。
主动下山投降的,发路费回家;有血债的,可以检举揭发,立功赎罪。
我要让他们从内部瓦解,互相猜忌,最终众叛亲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