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给小区的绿植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景川和童楠柯并肩漫步在石板路上。景川手里攥着刚买的糖炒栗子，时不时剥开一颗，塞进童楠柯嘴里，甜香的滋味在唇齿间散开。风掠过树梢，带着些许凉意，童楠柯不自觉往景川身边靠了靠，他顺势揽住她的肩膀，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交织成温暖的形状。
“要是每天都能这么悠闲就好了。” 童楠柯望着远处嬉笑的孩童，轻声感叹道。
景川低头看着她，嘴角噙着笑意：“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再找个地方好好度个假，就我们俩。”
“真的？不许骗我！” 童楠柯眼睛一亮，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景川刚要继续说下去，童楠柯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她掏出手机，看到是小姑姑的来电，心头猛地一跳。按下接听键，小姑姑略带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楠柯，你奶奶遛狗时被金毛绊倒了，摔了一跤！”
童楠柯的手指瞬间攥紧手机，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严重吗？现在在哪？”
“在医院呢，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不过医生初步看了下，说暂时没什么大碍，就是摔到腰了。” 小姑姑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你别太担心，我和你姑父都在这儿守着。”
童楠柯眉头拧成疙瘩，语气满是担忧：“奶奶都八十多了，怎么还去遛狗了？她腿脚哪经得起折腾！”
电话那头传来小姑姑无奈的叹息，背景音里还隐约夹杂着医院嘈杂的人声：“我们也没办法啊！最近假期店里吃饭的人特别多，我和你姑父都在火锅店里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抽不出身照顾妈。谁知道她在家无聊，自己带着金毛遛弯去了......”
童楠柯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但眉头仍紧紧皱着：“辛苦姑姑姑父了，我明天就过去看奶奶。”
“行，路上注意安全。” 小姑姑叮嘱道。
挂掉电话，童楠柯的身体微微晃了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空了力气。景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却暖不化她心底的寒意。“别怕，有我在。” 景川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大拇指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她的手腕，试图驱散她的不安。
童楠柯抬起头，望向天边那抹将褪未褪的晚霞，思绪却飘回了二十几年前的老房子。那时奶奶还住在乡下，院子里种着一棵歪脖子枣树，每到初秋，枣子就像小灯笼似的挂满枝头。有一回她嘴馋，非要爬树摘枣，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下来。奶奶闻讯从屋里冲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嘴里一边骂 “讨债鬼”，一边红着眼眶给她揉膝盖。
“小时候，奶奶总说我是个闯祸精。” 童楠柯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回忆里的人，“可每次我闯了祸，她比谁都着急。” 说着说着，一滴滚烫的眼泪砸在手背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景川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无声地给予安慰。童楠柯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后来我去外地上大学，奶奶偷偷塞给我一个布包，里面全是晒干的黑枣，说吃了能补身子。我当时还嫌土气，现在想想......”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景川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工作可以先放一放，奶奶现在最需要的是我们。”
童楠柯刚要摇头拒绝，景川却用食指抵住她的嘴唇：“别再说那些逞强的话，你现在的样子，让我心疼。” 他的眼神温柔又坚定，仿佛在说 “别再独自承担”。
童楠柯靠在景川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平静下来。夜色渐浓，小区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谁家孩子的笑声，清脆而欢快，却让童楠柯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走吧，我们回家收拾东西。” 景川牵起她的手，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童楠柯最后望了一眼天空，几颗星星已经悄然爬上夜幕，就像奶奶布满皱纹的脸上，那些温暖又明亮的笑意。她暗暗在心底祈祷，希望奶奶这次也能像从前一样，拍拍她的头，骂一句 “傻丫头，瞎担心啥”。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童楠柯和景川就踏上了前往医院的路。车子在高速上飞驰，童楠柯却觉得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她不停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又时不时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终于抵达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刺得童楠柯鼻子发酸。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推车的轱辘声、护士的交谈声、病人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首令人烦躁的交响曲。童楠柯快步走向奶奶的病房，景川紧紧跟在身后，时不时伸手扶住她，生怕她因为急切而摔倒。
推开病房门，小姑姑和姑父正在床边守着。奶奶躺在病床上，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原本硬朗的身子此刻显得格外瘦小。她的腰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手上还插着输液管，看到童楠柯进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楠柯，我的乖孙女......” 奶奶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弱得像游丝，“可算把你盼来了。”
童楠柯强忍着泪水，快步上前，轻轻握住奶奶的手：“奶奶，您怎么样？还疼不疼？都怪我来晚了......”
奶奶费力地摇了摇头，干枯的手指微微收紧：“不疼，看到你就不疼了。” 她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童楠柯，突然眼神一亮，语气笃定，“南柯你怀孕了？”
这话如同一记惊雷，惊得病房里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童楠柯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顾不上擦掉脸上未干的泪痕：“奶奶，您说什么呢？我还没有呢！您别瞎想，先把身体养好了才是要紧事。”
奶奶却固执地摇头，颤巍巍地抬起另一只手，指着童楠柯的小腹：“我没看错，你肚子里有两个男孩，我清楚着呢...... 奶奶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这点事儿还能看走眼？”
小姑姑红着眼眶，赶忙上前按住母亲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妈，您别乱说。楠柯的事儿您就别操心了，好好养病啊。” 她转头看向童楠柯，满是歉意，“这两天疼得厉害，估计是烧糊涂了，你别往心里去。”
景川默默走到童楠柯身边，伸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无声地给予安慰。
这时，查房的医生恰好走进病房，听到对话后叹了口气：“老人家年纪大了，这次腰部受伤刺激到神经，再加上本身可能有脑萎缩的情况，难免会出现精神错乱、认知障碍，家属做好心理准备，这种情况后续可能还会反复。” 医生的话像重锤，敲得童楠柯心口发闷。
童楠柯强忍着酸涩，重新握住奶奶的手，挤出一抹笑容：“奶奶，您先好好养伤，等您好了，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到时候啊，您想怎么念叨我都行。”
奶奶却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得赶紧准备虎头鞋，红绸子、黄丝线...... 两个大胖小子......” 病房里陷入了一种令人揪心的沉默，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仿佛在丈量着这份亲情里的担忧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