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队长扯开扭成一团的众人,警棍敲击地面发出清脆声响:“都别闹了!再动手就报警!”王月母亲突然抓住保安的裤腿,布满老年斑的手不住颤抖:“同志,他们霸占我女儿拿命换的钱啊!”景喆抹了把嘴角的血渍,突然笑出声来,笑声里带着哭腔,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撞出回音。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暮色正从破碎的玻璃缝里渗进来,将满地狼藉染成浓稠的墨色。
景喆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王月母亲布满褶皱的脸,突然想起妻子化疗掉光头发时,正是这双手颤抖着为她戴上假发。此刻那双手正死死揪住保安裤腿,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拽出来。王月父亲突然挥拳砸向景喆,青筋暴起的拳头擦着他耳际砸在墙上,墙皮簌簌落在景喆肩头。老人沙哑着嗓子嘶吼:“把我女儿的钱吐出来!”景喆踉跄后退,后腰撞上歪斜的餐桌,杯盘叮当作响,残留的凉茶泼在他渗血的伤口上,刺痛让他眼眶发红。
景朵朵尖叫着扑过去,却被父亲死死拽住手腕。景川挡在景喆面前,抱着还要上前打景喆的王月父亲。窗外的风卷着碎玻璃碴掠过地面,在墙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像极了此刻扭曲的亲情。“王叔冷静点,这样解决不了问题。”景川使劲抱着王月父亲一边试图安抚他,希望他冷静下来。景川的胳膊被挣扎的王月父亲攥得生疼,老人温热的泪水滴在他手背上。
他看着景喆苍白的脸和王月父母崩溃的神情,突然意识到这场关于金钱的撕扯,早已把亲情碾成了齑粉。空气里弥漫着凉茶的酸涩与血腥味,谁也不肯先松开那根紧绷的弦。 景喆的后背重重抵在冰凉的墙面上,喉间涌上腥甜。他望着王月父母扭曲变形的面孔,突然想起妻子临终前插满管子的苍白面容,那时病房里也是这般令人窒息的死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化疗室刺鼻的消毒水味、妻子强撑着微笑说“我没事”的模样,此刻都与眼前的混乱交织重叠。王月父亲再次使出浑身力气冲向景喆!
保安队长古铜色的手臂青筋暴起,像拎小鸡似的扯开扭打的景喆和王月父亲。警棍敲击瓷砖地面的 “当当” 声,惊得墙角的蟑螂四散奔逃。王月母亲膝盖重重磕在凉透的凉茶渍上,指甲死死抠住保安的工装裤,浑浊的眼泪在皱纹里冲出沟壑:“同志,他们霸占我女儿拿命换的钱啊!月月治病花了那么多,最后保险金全进了他们景家口袋!”
景喆抹了把嘴角的血,铁锈味在舌尖蔓延。他突然仰头大笑,笑声撞在剥落墙皮的天花板上又弹回来,惊得吊灯上的玻璃碎片轻轻晃动。“救命钱?” 他踉跄着扶住歪斜的茶几,指节泛白,“她活着的时候,治病的这几年,你们谁问过她化疗有多疼?谁关心过她?你们谁?又去看过她?现在人没了,倒成了你们眼里的金山银山!”
景朵朵护着胳膊上渗血的伤口,突然冲上前挡在父亲身前。十七岁的少女眼睛通红,马尾辫散成凌乱的发绺:“我妈确诊那天,你们说‘癌症治不好别浪费钱’!现在又来抢保险金,你们配做亲人吗?” 景喆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妻子深夜咳血却悄悄藏起纸巾的模样,想起岳父岳母在病房门口说“人财两空没必要”时转身离去的背影。“月月住院三年,你们总共来了三次!”他声音发颤,喉咙像被砂纸磨过,“现在倒来清算?”景喆的视线扫过满地狼藉,落在墙角那个褪色的小熊存钱罐上——那是女儿周岁时王月亲手涂的。存钱罐被撞翻在地,硬币叮叮当当滚到王月母亲脚边,她却视若无睹,只死死盯着景喆,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看穿。
王月父亲抓起铁盒狠狠砸向墙壁,塑料珠子哗啦啦滚落,混着中药渣在地板上打着旋。“放屁!我们家月月从小要星星不给月亮,跟了你景喆才没过一天好日子!” 老人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存折、保险单,今天必须拿出来!”
景宇轩突然从姐姐身后冲出来,九岁的男孩抱着饼干盒,盒子里断成两截的口红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这里面还有妈妈留给我们的信!” 他声音带着哭腔,却倔强地梗着脖子,“妈妈说…… 说让我们好好读书,不要恨外公外婆……” 话音未落,王月母亲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瘫倒在满地狼藉中。
保安队长看着散落的单据和破碎的遗物,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转头对同事使了个眼色,对讲机里传来电流杂音:“报警吧,这里需要民警调解。” 暮色从破碎的窗户汹涌而入,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又漫长,景喆望着妻子生前常坐的藤椅,上面还留着凹陷的痕迹,突然觉得胸腔里空荡荡的,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王月父亲突然踉跄着跌坐在翻倒的沙发上,指节敲打着扶手发出空洞的声响:“月月从小就听话,她怎么会……”话尾被哽咽绞碎在喉咙里。景喆的目光顺着老人颤抖的手指望去,墙上婚纱照里王月的笑容正在暮色中逐渐模糊,白纱上的珍珠装饰被蹭掉了几颗,像极了这场亲情闹剧里散落满地的真心。
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刺破凝滞的空气。景喆摸出震动的手机,屏幕上“保险公司陈经理”的字样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机械地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公事公办的声音:“景先生,关于王月女士的保险理赔纠纷,我们需要您尽快来公司配合调查......”这话让原本死寂的客厅再度沸腾,王月父母像被点燃的火药桶般跳起来,争抢着要夺过手机。
保安队长眼疾手快,横臂拦住失控的老人,警棍在掌心重重一磕:“都别抢!手机在民警来之前谁也不许动!”景喆后退时踩碎了相框玻璃,锋利的棱角扎进鞋底,却比不上心口传来的钝痛。很快外面响起来警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