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思贤眉头紧蹙:“于从昂?他打听此事作甚?”
霍兴知道乔思贤不是在问他,便静候一旁。
当今朝堂内阁只有两人,一个是于从昂,已五十多岁,主要负责六部事宜,权力极大;另一个是段纪云,虽同为阁老,却一直被于从昂压制,手上有些实权,但不多。
乔思贤默了片刻:“让查探的人撤回来,不用再跟进此事了。”
跟踪春安的一个是宫里的,一个是阁老派来的,两边他都得罪不起。为了查不到伯府头上,曹英留不得了。
“给曹英带句话,说她任务已成。”
霍兴唏嘘,这便是死士了,任务完成,只有死路一条。
“是,老奴这就去办。”
说完,霍兴退出书房。
翌日朝堂。
百官已至,康定帝姗姗来迟。
乔思贤偷偷瞄了一下康定帝,见他看似心情甚佳,心中安定。
待山呼万岁平身后,陶先达率先出列。
“禀陛下,宁和村一事已尘埃落定,陛下圣裁,实乃我大闵之福。”
因此案是三司会审,刑部侍郎、督察御史也纷纷站出来,附和陶先达。
“几位爱卿辛苦,此案没有引致民怨沸腾,诸位功不可没。”
几人异口同声道:“微臣不敢,此乃微臣本分。”
吏部侍郎腾冲出列:“陛下,即此事真相大白,请陛下治乔大人罔顾律法之罪!”
他早年和乔思贤为争夺户部侍郎一职结仇,只要有机会,便要踩上乔思贤一脚。
乔思贤被点名,立马出列跪在堂中:“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态度不卑不亢,脸上没有丝毫不满。
康定帝心中忿忿,面上不显。若没人提及此事,乔思贤一事便可揭过去,可不奖不罚。这个腾冲,当真愚蠢。
康定帝没说话,自然是要有人把话头接下去的。
陶先达道:“陛下,乔大人虽漏过程序,但本意是为百姓鸣冤,如今奸人已除,也是肃清朝廷。微臣以为,可让乔大人功过相抵。”
腾冲的罔顾律法,被陶先达说成漏过程序,算是四两拨千斤了。
康定帝暗自点头,正准备发话。
这时,魏时出列:“陛下,不知陛下可听过昨日新传出的歌谣?”
康定帝岂能不知,这是对他当皇帝的认可、是他治国有方、是他得民心、是他当皇帝时其中一件功绩。
他端起架子,故作不知:“哦?新歌谣?朕尚不知,魏卿说来。”
上次就是魏时唱出歌谣,如今有了经验,将歌谣唱了一遍。
“君王怒、查奸恶。三司会审明法度。村民冤、无处诉,人微言轻侍郎顾。大理寺、声威露,吓破贼胆无杀戮。官清正,民安乐,国有明君当歌颂!”
康定帝假意愣了愣,随即发出大笑:“哈哈哈······,好!好一个官清正,民安乐,国有明君当歌颂!”
康定帝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嘴角,连声赞好。
众大臣跪倒一片,齐声跟唱:“官清正,民安乐,国有明君当歌颂!”
康定帝很满意:“好!好!好!众卿平身。”
众人起身,唯独乔思贤还跪在堂中。
于从昂递给腾冲一个眼神,腾冲再次出列:“陛下,事发不久,两首歌谣相继传出,怕是有人居心叵测,恶意散播,企图煽动民心。”
康定帝怒从中来:“大胆,你意思是朕不配百姓称颂?”
腾冲吓得跪下:“微臣,微臣不敢,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
于从昂心里暗骂,真是蠢货!叫他出来,矛头对准乔思贤就行了,非要在圣上兴头上去说歌谣,真是蠢死活该!
于从昂打断腾冲:“陛下爱民如子,自然受百姓爱戴!”
于阁老说话,朝堂上附和声一片。
魏时出列道:“陛下,因乔大人心系百姓,歪打正着将陛下恩德宣扬,让百姓知道国有明君当歌颂!微臣以为,乔大人不但无过,还有功。”
康定帝心情大好,也不妨碍他想到歌谣中的一句:村民冤、无处诉,人微言轻侍郎顾。
这个侍郎说的不正是乔思贤?
康定帝看向垂头的乔思贤,心中五味杂陈。
若没有乔思贤带头,领着村民、拿着血书去大理寺告状,便没有今日对他这个当皇帝的歌功颂德。
如今即肯定了歌谣,那必然要肯定乔思贤。现下也只能赏,不能罚了。
康定帝衡量一番,道:“乔卿不顾一己之身,为百姓鸣冤,为朝堂官员做出表率。我朝向来以民为本,以孝治国,乔卿虽稍有错漏,不过所行之举乃是为百姓鸣冤。”
顿了顿:“朕意,乔卿功在社稷,心怀仁义,赐白银三千两,以示嘉奖!”
乔思贤匍匐在地:“微臣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腾冲脸色难看,也不得不和众官员一起附和:“陛下圣明!”
下了朝,腾冲紧跟于阁老身后。
“阁老,今日歌谣是否乔思贤所为?”
于阁老精明的双眼,淡漠看着他:“腾侍郎?此话何意?”
腾冲抖了一下:“阁老不是在查歌谣出处?”
于从昂在心里又鄙视了他一番,不知他怎么当上侍郎的。
“歌谣是民心所向,好端端的谁去查出处?”
若是查到,他会不在朝堂上发难?会让乔思贤占尽好处?
赐白银事小,得赞誉事大,这是会被史官记录在册的。
腾冲再傻,也知道于从昂这是在撇清关系,当下道:“是,阁老说的是。”
“乔思贤如今得了便宜,又积攒了些许民望,魏时退下去,他岂不是就要爬上来?到时和阁老作对就不好了。”
于从昂瞥他一眼,忍不住哼了一声:“你今日若一直咬住他私绑官员之罪,何至于此?”
最多功过相抵,肯定不会有圣上嘉奖。
腾冲一噎,他是想到之前阁老怀疑是乔思贤放出的第一首歌谣,今日才在朝堂上针对歌谣一事,他怎知会弄巧成拙。
“是下官不是,是下官操之过急,请阁老恕罪。”
于从昂黑着一张脸,摇了摇头,和蠢货呆在一起,感觉自己也是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