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U阅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UU阅书 >  胡沙录 >   第160章 龙庭霜刃

显德殿的檀香混着松烟墨的苦,在梁下凝成灰蒙蒙的雾。陈五跪在玄色帷幔前,膝盖压着冰凉的金砖,指节抠进龙纹地毯的金线里,指腹被硌得生疼。太武帝的龙榻空着,锦被还留着他最后一口呼吸的温度 —— 三日前寅时,皇帝攥着陈五的手腕断气,指甲几乎掐进他骨头里,最后一句话是 “守好”,尾音散在龙涎香里,像片被风吹碎的雪。

“陈大人。”

尖细的嗓音刺破殿内的死寂。陈五抬头,见大长秋王福举着金漆托盘站在阶下,托盘里铺着明黄缎子,缎子上压着太武帝的遗诏。王福的眼尾还红着,可喉结动了动,又恢复了惯常的恭谨:“新帝在偏殿用早膳,崔侍中说,该议顾命大臣的事了。”

陈五站起身,右肩旧伤抽了抽 —— 那是去年淮南抗敌时中了流矢,太武帝亲自给他敷的金创药。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柄上的 “守” 字被体温焐得温热,这是太武帝登基十周年时赐的,刀鞘裹着甜市老皮匠鞣的牛皮,边角磨得发亮。

偏殿里飘着羊肉汤的香气。陈五掀帘进去时,见八岁的新帝拓跋弘正捧着青瓷碗,勺柄上沾着羊油,正往嘴里送。他对面坐着崔峻,崔家现任家主,宽袖博带,腰间玉牌叮咚作响,眼角的泪痣衬得人斯文,可陈五记得三年前查寺田案时,崔府密室里堆着的南朝绢帛 —— 每匹都绣着刘宋的双鹤纹。

“陈大人来了。” 崔峻放下茶盏,笑得像春月:“陛下用膳呢,咱们且等片刻。” 他指节敲了敲案上的《贞观政要》,“前日在中书省,老臣翻到太宗皇帝说‘治安之本,惟在得人’,倒想起陈大人当年在甜市,带着胡汉百姓打麦饼的事。”

陈五没接话。他盯着拓跋弘碗里的汤 —— 汤面浮着层羊油,油花里映着新帝的脸,像极了太武帝十二岁时的模样。那年陈五在漠北救了被狼围的小皇子,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孩子跑了二十里,孩子在他怀里说:“陈五,等我当皇帝,让甜市的麦饼香飘到洛阳。”

“陈卿。” 拓跋弘突然开口,汤勺 “当啷” 掉进碗里,“阿翁走的时候,抓着你的手说什么?”

崔峻的手指在案上蜷了蜷。陈五弯腰替小皇帝擦去嘴角的汤渍,触到他冰凉的下巴:“陛下,先帝说‘守好’。守好大魏的山河,守好胡汉的百姓。”

崔峻笑了:“说得好。老臣这把年纪,别的不敢说,守成二字还是懂的。前日与太常寺议尊号,拟了‘太武’二字,先帝泉下有知,该欣慰了。” 他从袖中抽出一卷黄绢,“这是老臣与六部尚书联名的折子,说新帝年幼,需得德高望重之臣辅政。老臣不才,愿与陈大人同领顾命。”

陈五的目光扫过黄绢上的签名 —— 六部尚书里,吏部、礼部、工部都是崔家门生,连左卫将军的印都盖着。他摸出怀里的甜灯,金砂在掌心慢慢聚成 “危” 字。这灯是甜市老匠人造的,金砂随心意显字,太武帝活着时总说:“陈五的甜灯,比朕的千里眼还灵。”

“崔大人。” 陈五把甜灯收进袖中,“前日先帝咽气前,单独留了遗诏给臣。” 他从内衫取出个檀木匣,匣上的锁是太武帝亲手刻的玄鸟纹,“臣本想等陛下及笄再呈,但如今事急 —— 先帝说,顾命大臣只留一人。”

崔峻的脸白了。偏殿外的鹦鹉突然扑棱翅膀,撞得鸟笼哐当响。拓跋弘扒着案几探身:“是什么?是什么?”

陈五打开檀木匣,取出一卷明黄纸。纸页边缘泛着旧,是太武帝的字迹,笔锋如刀:“朕崩后,命陈五为顾命大臣,总领朝纲,节制六军,直至新帝加元服。崔氏、卢氏等世族不得干政,违者以谋逆论。”

崔峻 “啪” 地打翻茶盏,青瓷碎片溅在拓跋弘脚边。他猛地站起来,广袖扫落了《贞观政要》:“陈五!你敢伪造遗诏?先帝与崔家共打天下,当年漠北之战,我祖父送了三千匹战马!”

“崔大人。” 陈五弯腰拾起《贞观政要》,书页间掉出张纸条,他扫了眼 ——“八月十五,京口有船”,字迹是崔峻的,“先帝遗诏有玉玺为凭。” 他指了指匣底的螭虎印,“陛下,您看这印。”

拓跋弘爬下椅子,踮脚摸了摸玉玺,突然笑了:“是阿翁的印!上次他抱我玩,说这印能盖出大魏的江山。”

崔峻踉跄着后退,撞翻了食案。羊肉汤泼在他锦袍上,膻味混着他身上的沉水香,说不出的浑浊。他盯着陈五腰间的短刀,突然笑了:“好,好得很。陈大人掌了权,怕不是要学当年的霍光?可大魏的刀,不是你一人能握的。” 他转身往外走,玄色靴底碾过青瓷碎片,“老臣告退。”

陈五望着他的背影,甜灯在袖中发烫。金砂刚才聚的 “危” 字还没散,他知道,崔峻不会罢休 —— 毕竟三年前寺田案,陈五烧了崔家藏在普济寺的三万石粮,崔家大公子被发往敦煌戍边,至今没回来。

“陈卿。” 拓跋弘扯他的衣角,“阿翁说要带我去甜市看麦饼坊,你带我去好不好?”

陈五蹲下来,替他系好被汤渍弄脏的围兜:“等开春雪化了,臣带陛下骑沙云去。沙云现在在御马监,见了陛下准要打响鼻。”

“那拉钩!” 拓跋弘伸出小拇指,指甲盖还沾着羊油,“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陈五的小拇指勾住他的,突然听见殿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王福掀帘进来,手里攥着个染血的信筒:“大人,云中急报!”

信筒是玄甲军专用的,封泥上盖着李昭的虎纹印。陈五拆信的手稳得反常 —— 李昭是他在甜市带出来的兵,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当年在漠南救过他三次。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是李昭的亲兵代写的:“柔然余部联合山胡,昨日夜袭云中郡,烧了三座烽燧,劫走八百石军粮。末将正率三千玄甲军追击,恳请大人调雁门守军增援。”

陈五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上个月收到的密报,说漠北的柔然残部在收山胡的马,当时他还派周铁去查 —— 周铁是他从淮南战场上捡的孤儿,现在是雁门守将,最会使连弩。

“王福。” 陈五把信筒递给大长秋,“传旨:雁门守将周铁率五千步军星夜驰援云中,左卫将军张达带两千羽林卫守平城,右卫将军赵烈领三千骑兵随朕亲征。”

拓跋弘的眼睛亮了:“亲征?我也要去!”

陈五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顶:“陛下留在平城,臣替您看沙场上的雪。等臣回来,带您去看玄甲军的战旗。”

“那你要早点回来。” 拓跋弘扁了扁嘴,“阿翁走了,你要是也走了,我... 我就把御膳房的糖饼全吃光!”

陈五笑了,从怀里摸出块麦饼 —— 是甜市王二婶托人捎的,还带着灶火的余温。他掰了半块塞进小皇帝手里:“陛下留着垫肚子,臣去去就回。”

出显德殿时,北风卷着碎雪灌进领口。陈五裹紧玄色大氅,看见崔峻的马车停在丹凤门外,车帘掀开条缝,露出半张涂了螺子黛的脸 —— 是崔家的女眷,陈五认得,那是崔峻的侄女,去年刚嫁给刘宋的江州刺史。

“大人。” 周铁的亲卫牵着乌骓等在阶下,马背上捆着个青布包袱,“您的甲胄和星枢刀,都收在里面了。”

陈五翻身上马,乌骓打了个响鼻,前蹄刨得雪地直冒白气。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守” 字贴着大腿,像太武帝当年拍他肩膀的温度。星枢刀在包袱里嗡鸣,这刀是太武帝用漠北玄铁铸的,刃上的血槽里还凝着柔然左贤王的血。

出平城时,城门楼的更鼓正敲过五更。陈五回头望了眼,城墙上的玄鸟旗在风雪里猎猎作响,像只振翅的黑鸟。他想起太武帝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陈五,大魏的路,还长。”

三日后,陈五到了云中郡。李昭的玄甲军扎在狼头山下,营火连成串,像条蜿蜒的火龙。陈五刚下马,就见李昭裹着染血的皮裘跑过来,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大人!山胡的骑兵在西边三十里的红柳沟,柔然的老营在沟后五里的桦树林!末将前日追过去,中了他们的伏,折了三百弟兄!”

陈五拍了拍他的肩:“伤着没?”

“皮外伤。” 李昭扯开皮裘,露出左肩的箭伤,血已经凝了,“山胡用的是三棱箭,淬了毒,末将让军医刮了腐肉。”

陈五蹲下来,借着营火看地图。狼头山是云中的门户,红柳沟夹在两山之间,宽不过两丈,是骑兵的死地。他摸出甜灯,金砂聚成 “火” 字 —— 和三年前平城太仓失火时一样的字,当时他识破了内奸的声东击西。

“周铁的雁门军还有多久到?”

“明日午时。” 李昭指了指东边,“他们走的是青石峡,比咱们绕了二十里。”

陈五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红柳沟:“山胡和柔然要的是粮,可他们劫了粮不跑,反而在红柳沟扎营,说明后面有人接应。” 他想起崔峻侄女的马车,想起信纸上的 “京口有船”,“南朝的船,该到了。”

李昭的瞳孔缩了缩:“大人是说... 刘宋?”

“刘宋想借柔然的手搅乱北边,好让咱们没法南顾。” 陈五抽出星枢刀,刀身映着营火,“咱们要赶在周铁到之前,把红柳沟的火点起来。”

子时三刻,陈五带两千玄甲军摸进红柳沟。雪已经停了,月光像层霜,铺在枯柳上。陈五能听见前面的马蹄声 —— 山胡的哨兵在巡营,他们的马镫是铜铸的,碰在石头上叮当作响。

“大人,前面有鹿砦。” 李昭压低声音,“末将带二十人去拆。”

陈五按住他的胳膊:“用火箭。” 他指了指沟顶的悬崖,“你带五百人上崖,把松油浇在枯枝上。等我信号,点火。”

李昭点头,猫着腰往崖上爬。陈五望着他的背影,想起二十年前在甜市,李昭还是个偷麦饼的小乞儿,被他抓住时,刀疤还只是道血痕。

“大人,山胡的帐篷!”

亲卫的声音刚落,陈五就看见前面的空地上支着上百顶皮帐,马厩里拴着三百多匹马,草料堆得像小山 —— 那是劫走的军粮,混着粟米和豆饼。帐篷外有哨兵抱着酒坛打盹,身上的羊皮袄沾着血,是玄甲军的血。

陈五摸出短刀,“守” 字贴着手心。他打了个手势,玄甲军们抽出环首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们像影子似的靠近帐篷,直到离哨兵三步远时,陈五猛地挥刀 ——

刀光闪过,哨兵的喉咙开了道口子,血溅在雪地上,像朵红梅。玄甲军们跟着扑上去,刀砍进皮帐的声音、战马的嘶鸣声、山胡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像锅煮沸的汤。

“火!火!”

有人喊。陈五抬头,见悬崖上腾起橘红色的火舌,松油顺着枯枝往下淌,烧着了山胡的马厩。草料堆 “轰” 地炸开,火星子溅到帐篷上,皮帐瞬间成了火把。山胡的骑兵们光着脚往外跑,头发和胡子着了火,像一个个移动的火球。

“杀!” 李昭的声音从崖上传来,他举着环首刀,刀疤被火映得通红,“一个不留!”

陈五冲进马厩,星枢刀劈断拴马的麻绳。战马受了惊,踢翻了酒坛,酒液浇在火上,火势更猛了。他看见个山胡首领骑在马上,手里举着弯刀,刀面上刻着刘宋的云纹 —— 和崔峻书房里的镇纸一样的纹路。

“南朝的狗!” 陈五吼了声,挥刀砍过去。山胡首领举刀格挡,两刀相击,火星子溅在陈五脸上。他顺势压下刀身,踢中对方的马腹,山胡首领摔在雪地上,后脑勺撞在石头上,当场没了气。

火越烧越旺,把半边天都染成了红色。陈五望着火场里的山胡尸体,突然听见西边传来马蹄声 —— 是柔然的援军到了,他们的战旗上绣着金色的狼头,和二十年前漠南之战时一样。

“大人!” 李昭从崖上跳下来,身上沾着草屑,“周铁的雁门军到了!”

陈五转头,见东边的雪地上扬起大片尘土,周铁的步军举着连弩冲过来,弩箭像雨一样射向柔然骑兵。他笑了,摸出怀里的麦饼 —— 已经凉了,可甜香还在。

“李昭!” 他喊,“带玄甲军抄柔然的后路!周铁,用连弩压他们的左翼!”

杀声震天。陈五提刀冲进柔然骑兵阵,星枢刀划开铠甲的声音像撕布,血溅在他脸上,混着汗水流进脖子里。他看见柔然的千夫长举着长矛刺过来,矛尖映着他的脸 —— 三十年前,他在漠北救太武帝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像狼,像火,像要把整个世界烧穿。

“守!” 陈五吼了声,短刀从腰间滑出,“守” 字撞在长矛上,迸出火星。他反手一刀砍在千夫长的手腕上,长矛落地,千夫长捂着手腕后退,血滴在雪地上,开成一串红梅花。

天快亮时,战斗结束了。雪地上躺满了尸体,有山胡的,有柔然的,还有几个穿着南朝的锦缎内衣 —— 陈五扯下其中一人的衣领,里面绣着双鹤纹,和崔峻侄女的裙角一样。

“大人。” 周铁走过来,连弩还挂在肩上,“抓了二十几个活口,都是山胡的小头目。”

陈五擦了擦刀上的血:“审。重点问南朝的船什么时候到,和谁接头。”

“是。” 周铁转身要走,又回头,“大人,您肩上在流血。”

陈五这才发现,左肩上有条深可见骨的刀伤,血已经浸透了甲衣。他扯下块布随便扎了扎:“小伤,不打紧。”

李昭拎着个酒坛过来,坛口还冒热气:“从山胡帐篷里搜的,烧刀子。大人喝口暖暖。”

陈五接过酒坛,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进胃里,他望着东边的朝霞,想起太武帝说的 “甜市的麦饼香飘到洛阳”。现在,麦饼香还没飘到洛阳,可至少,大魏的雪地上,没有柔然的狼旗了。

“大人!” 亲卫跑过来,手里攥着半卷染血的绢帛。陈五接过时,指尖触到绢帛上的暗纹 —— 双鹤衔珠,正是刘宋皇室的御用绣工手法。他展开一看,上面用密语写着:“八月望日,京口船至,货抵云中,崔府黄衫接应。”

“大人,这是从山胡千夫长贴身皮囊里搜的。” 亲卫抹了把脸上的血,“那老东西被砍断腿还在骂,说崔家的黄衫儿早把军粮数目报给南朝了。”

陈五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三日前在偏殿,崔峻故意打翻的茶盏,溅在《贞观政要》上的水渍,原来不是慌乱,是在遮掩这卷密信的下落。山风卷着焦糊味灌进鼻腔,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 —— 是周铁押着俘虏过来了,为首的山胡头目被反绑着,左耳缺了半截,正是昨夜试图突围的 “铁鹰”。

“铁鹰。” 陈五抽出星枢刀,刀尖挑起对方下巴,“南朝的船带了多少金器?崔家的黄衫儿叫什么名字?”

铁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大魏的狗官,老子就算死了,也能看见你们的脑袋挂在平城墙上!”

陈五的刀身压进他脖颈,血珠顺着刀刃往下淌:“你女儿在代郡当杂役,上个月生了个小子。崔家的人说,等你传回军报,就送她母女去建康享福。” 他笑了笑,“可要是你不说,我让人把你小子的脚筋挑了,送给柔然的狼当肉干。”

铁鹰的瞳孔骤缩。陈五知道,山胡人最护犊子,三年前在漠南,他就是用这招逼降了柔然右贤王的侄子。果然,铁鹰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发颤:“南朝的船装了三百箱金铤,崔家的黄衫儿是... 是崔府的老门房,大家都叫他‘老周’。”

“老周?” 陈五想起崔府门前那个总眯眼打盹的老头,“他左手上是不是有块朱砂痣?”

“是!” 铁鹰像抓住救命稻草,“上个月他来红柳沟,说太武帝快死了,大魏要乱,让我们劫粮引柔然,南朝的兵会从河西杀过来!”

陈五收刀入鞘,转身对周铁说:“把铁鹰押去雁门,让他女儿和外孙在牢里等消息。” 他又对李昭道,“烧了山胡的尸体,把南朝的绢帛和金铤封好,派三百玄甲军押回平城,交给王福,让他直接呈给陛下。”

李昭抱拳:“末将这就办。大人,您的伤...”

陈五扯下浸血的布带,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肉翻卷着像朵绽开的花:“小伤,当年在甜市被马踢断肋骨,我还背着半袋麦饼跑了十里。” 他翻身上乌骓,“平城有急,我带五百玄甲军先回。云中的事,你和周铁盯着,尤其是南朝的船 —— 八月十五前,绝不能让半片船帆靠岸。”

乌骓打了个响鼻,前蹄溅起雪沫。陈五望着西边的残阳,想起太武帝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温度。平城的宫墙此刻该浸在暮色里了,崔峻说不定正跪在新帝榻前掉眼泪,说陈五拥兵自重。他摸了摸腰间的甜灯,金砂在袖中发烫,这次聚的是 “返” 字。

回程的路走得急。陈五带着玄甲军连夜赶路,马背上挂着风干的羊肉,渴了就抓把雪塞嘴里。第三日寅时,他们到了平城郊外的青牛坡,突然听见林子里传来弓弦响 ——

“小心!” 陈五猛拉缰绳,乌骓人立而起。一支弩箭擦着他耳畔飞过,钉进身后玄甲军的胸口。林子里涌出百来号人,裹着灰布斗篷,脸上蒙着黑巾,手里拿的是南朝的三棱弩。

“崔家的死士!” 李昭留下的亲卫王虎吼了声,抽出环首刀,“大人,末将护您突围!”

陈五抽出星枢刀,刀身映着月光:“结雁行阵!弩手在前,刀盾手护两翼!” 玄甲军们迅速列阵,盾牌相撞的声音在林子里回响。黑巾死士们发了疯似的冲过来,三棱弩 “噼啪” 作响,有几支钉在陈五的盾牌上,震得他虎口发麻。

“王虎!带二十人绕到他们背后!” 陈五挥刀砍翻两个死士,刀锋砍进骨头的闷响混着惨叫声,“他们没甲,怕刀盾!”

王虎领命而去。陈五趁机冲进死士阵中,星枢刀左劈右砍,血溅在他脸上,混着汗水流进嘴里,是铁锈味。他看见为首的死士举着青铜虎符 —— 崔家的家徽,虎符上还沾着朱砂,是刚从祠堂里偷的。

“崔峻给了你们多少金?” 陈五一刀挑飞对方的弩,“够买你们全家的命吗?”

死士头目不答话,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往嘴里一倒。陈五知道那是毒,扑过去时,对方已经咬碎了瓷片,嘴角溢出黑血:“崔... 崔公说... 陈五的头... 值三千金...” 话音未落,身子一软栽倒。

陈五踢开他的尸体,发现他靴底绣着 “崔” 字暗纹。林子里的喊杀声渐弱,王虎带着人从背后包抄,死士们没了退路,要么被砍死,要么服毒自尽。陈五数了数,活口一个没剩 —— 崔峻做事干净,早料到会有这一天。

“大人,您臂上中箭了!” 王虎跑过来,指着陈五右小臂上的弩箭,箭头没入半寸,血正顺着甲片往下淌。

陈五拔箭的动作快得像闪电,箭杆 “咔” 地断在手里,他把箭镞扔在雪地上:“用金创药敷上,扎紧。” 他望着平城方向,宫城的角楼已经看得见了,“加快速度,天亮前必须进宫。”

进平城时,晨雾还没散。陈五让玄甲军在丹凤门外候着,自己只带王虎进了宫。显德殿的门虚掩着,殿内飘着沉水香,王福正跪在龙榻前擦地,见了陈五,手里的铜盆 “当啷” 掉在地上:“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崔侍中带着卢、郑两家的人,说要‘清君侧’,把陛下困在紫宸殿了!”

陈五的瞳孔缩成针尖。他甩开王虎的手,往紫宸殿跑,靴底碾过青砖,发出急促的 “哒哒” 声。紫宸殿外站着崔家的私兵,穿着玄色劲装,腰间挂着崔家的玉牌。陈五抽出短刀,“守” 字在晨雾里泛着冷光:“让开。”

“陈大人,崔侍中说了,陛下要见外臣,得先过我们这关。” 带头的私兵冷笑,“您这伤还没好,不如...”

话没说完,陈五的短刀已经抵住他咽喉:“我数到三。一。”

私兵的脸白了。陈五的刀又压进半分,血珠渗出来:“二。”

“退!都退!” 私兵头目喊,“放陈大人进去!”

陈五踢开殿门,看见紫宸殿里跪了满地的朝服 —— 崔峻、卢渊、郑默,还有几个他叫不上名的世族大佬。新帝拓跋弘缩在龙椅上,怀里抱着太武帝的玉扳指,脸上挂着泪痕。崔峻回头,见了陈五,笑得像只老狐狸:“陈大人,臣等正和陛下说,顾命大臣该由世族共议,您一人独掌朝纲,怕是要...”

“崔峻。” 陈五打断他,“你勾结南朝,私通山胡,劫军粮,派死士刺杀顾命大臣,该当何罪?” 他把染血的绢帛拍在案上,“这是山胡千夫长的供词,还有南朝的密信,你自己看!”

崔峻的手在发抖。他捡起绢帛,扫了两眼,突然笑了:“伪造!这分明是陈大人伪造的!陛下,您看,陈五为了独揽大权,连这种下作手段都使出来了!”

“崔公,你当陛下是三岁孩童?” 陈五走到龙椅前,替拓跋弘擦去脸上的泪,“陛下,前日臣在云中,抓了山胡的头目,他说崔家的老门房‘老周’上月去过红柳沟,您记得去年冬天,老周替崔府送过十车炭到宫里吗?”

拓跋弘抽了抽鼻子:“记得!阿翁说崔公心善,还赏了老周两匹绢。”

“那老周左手的朱砂痣,陛下也记得?” 陈五摸出从死士头目身上搜的青铜虎符,“这是崔家的虎符,只有家主和最亲信的死士才有。昨夜臣在青牛坡遇刺,刺客用的是南朝的三棱弩,和山胡劫粮时用的一样。”

殿内一片死寂。卢渊扯了扯崔峻的袖子,小声道:“崔公,陈大人有玄甲军和雁门军,咱们... 咱们怕是...”

“住口!” 崔峻吼了声,转身对拓跋弘跪下,“陛下,老臣对大魏忠心耿耿,这都是陈五的阴谋!当年太武帝打天下,崔家出了多少人?老臣的哥哥战死在漠南,侄子戍边敦煌,老臣的女儿... 女儿...” 他突然捂住心口,“老臣... 老臣心痛!”

陈五冷笑:“崔大人别急着装病,臣还有证据 —— 前日从云中押回的金铤和绢帛,此刻该到丹凤门了。王福,去传旨,让押解官把东西抬进来。”

王福领命而去。崔峻的额头渗出冷汗,他望着陈五腰间的短刀,突然扑过去抓住拓跋弘的龙袍:“陛下,老臣求您,杀了陈五!他要夺您的皇位!当年霍光废昌邑王,就是这样的!”

拓跋弘被他扯得往前栽,玉扳指 “啪” 地掉在地上。陈五弯腰捡起扳指,触到上面太武帝的指痕,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太武帝还是皇子时,把这扳指套在他小指上,说:“等我当皇帝,陈五的手指就能戴得下了。”

“崔峻,你可知先帝遗诏里还写了什么?” 陈五把扳指还给拓跋弘,“先帝说,若有世族干政,顾命大臣可先斩后奏。” 他抽出星枢刀,刀身映着崔峻惨白的脸,“你私通外敌,按大魏律,当诛九族。”

殿外传来脚步声。王福带着押解官抬着木箱进来,箱盖一打开,满殿都是金铤的光。崔峻的目光扫过箱角的双鹤纹,突然瘫坐在地,像滩化了的泥。卢渊和郑默跪下来,对着拓跋弘磕头如捣蒜:“陛下明鉴!臣等不知情!都是崔公逼的!”

拓跋弘攥着玉扳指,小脸上还挂着泪,可声音却稳得像太武帝:“陈卿,把崔峻下狱,抄他的家。卢、郑两家... 罚一年俸禄,不准参与朝政。” 他跳下龙椅,扑进陈五怀里,“陈卿,我怕... 崔公说你不要我了...”

陈五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那里还留着胎毛,软得像团云:“陛下别怕,臣在。臣答应过您,要带您去甜市看麦饼坊,等开春雪化了,咱们就去。”

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陈五的刀身上。他望着刀上的血痕,想起太武帝说的 “守好”,突然觉得肩上的伤没那么疼了。崔峻被拖出去时,嘴里还在骂,可陈五没听 —— 他的耳朵里,全是拓跋弘的抽噎声,和殿外玄甲军的马蹄声,那声音像鼓点,敲着大魏的山河,敲着他心里的 “守” 字。

“大人。” 王福凑过来,小声道,“崔府的老门房‘老周’今早投了御河,捞起来时,怀里还揣着半块南朝的金铤。”

陈五点头,把星枢刀收进鞘里。刀身入鞘的 “咔嗒” 声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二十年前在甜市打麦饼时一样,有力,踏实。

“王福。” 他说,“去御膳房拿块糖饼,陛下该饿了。”

拓跋弘仰起脸,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笑了:“要加芝麻的!”

UU阅书推荐阅读:楚天子男儿行食王传藩王两年半,一万大雪龙骑入京师大秦:开局祖龙先祖隋唐:被李家退婚,我截胡观音婢矛盾难以调和为了天下苍生,我被迫权倾天下麦城悲歌与武圣传奇寒窗十二年,龙吟登天位大明:不交税就是通鞑虏东鸦杂货店大秦:暴君胡亥,杀出万世帝国盛嫁之庶女风华三国:从夷陵之战,打到罗马帝国长乐歌蒙古人西征不想当大名的武士不是好阴阳师邪龙狂兵马谡别传再兴大汉四百年水浒:开局大郎让我娶金莲我在异世当神捕的日子大汉废帝失忆美娇妻,竟是大周女帝明末小土匪神武太医俏女帝高武大秦:当世儒仙,竟是祖龙大秦:从缉拿叛逆开始养8娃到18,大壮在古代当奶爸重生范进,我要做状元大明武宗之正德风云弑兄杀父,我登上大位打造异世界钢铁洪流我是大明瓦罐鸡关外县令穿越南宋当皇帝越战的血精灵之最强道馆训练家集齐九大柱石,重启大秦复兴之路明末:有钱有粮有兵我无敌!从大唐山峰飞跃而下奋战异界爹爹万万岁:婴儿小娘亲我在大唐当义子天下第一府断不平穿越自带超市,村长让我来当锦衣盛明秦草抗战游击队大唐开局救治长孙无垢
UU阅书搜藏榜:抗战游击队我的大唐我的农场我在大宋当外戚在群里拉家常的皇帝们神话之我在商朝当暴君(又名:洪荒第一暴君)绝色大明:风流公子哥,也太狂了朕都登基了,到底跟谁接头楚牧有个妹妹叫貂蝉民国谍海风云(谍海王者)挥鞭断流百越王华之夏第一卷中原往事晚唐:归义天下大明极品皇孙,打造日不落帝国重生南朝开局逆天任务我三国武力话事人北朝奸佞造反!造反!造反!造反!造反!我主明疆抗战之血怒军团我在盘庚迁殷时发起翦商大汉奸臣英雌医鸣惊仙三国之佣兵天下大唐极品傻王救命,系统要害我始皇别伪装了,我一眼就认出你了开局被抓壮丁,从领媳妇儿开始崛起重生女尊世界但开局就进了送亲队烽火淞沪成亲后,我玩刀的娘子开始娇羞了大唐重生兵王北宋不南渡长安之上大明,我给老朱当喷子的那些年庶民崛起正德变法:捡到历史学生的书包穿越后被分家,搬空你家当大清疆臣。大秦反贼中华灯神回到明末做枭雄魅影谍踪他是言灵少女九灵帝君锦衣黑明大明:我想摸鱼,老朱让我当帝师谍战从特工开始老朱你说啥,我跟马皇后混的我爷爷可是大明战神
UU阅书最新小说:让你当伴读书童,你替女少爷考上状元?玄德公,你的仁义能防弹吗?水浒之往事随风铁骑红颜:大秦霸业清宫秘史十二章穿越古代异界争霸世子凶猛:谁敢和我抢女人?巨宋说好打猎养未亡人,你这都快登基了我让高阳扶墙,高阳为我痴狂我,秦王世子,用盒饭暴出百万兵人在乱世:我靠打猎成为卧龙三国:魂穿刘禅,工业经贸兴汉室奉旨当里长:百姓的明义我在北宋教数学一品弃子,从边军小卒到镇国大将北京保卫战逆转,延大明百年国祚永乐入梦我教我自己当皇帝穿越东齐,从匪窝杀奔庙堂苟活乱世,从深山打猎到问鼎中原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大明镇国公:从燕王护卫到摄政王大宋:开局金军围城,宰相辞职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大宋:朕的专利战横扫1126平推三国,没人比我更快幸福生活从穿越开始我李承乾,在大唐和李二斗智斗勇命理探源【译注】带着基地闯三国边军悍卒:开局被女将军盯上了大明:我崇祯,左手枪右手炮王伦逆天改命称帝谁主噬心穿越古代我的空间有军火:请卸甲大明中兴之我是崇祯科举:我的过目不忘太招祸!这破系统非要我当皇帝史上第一祸害从边陲小将到帝国战神大明:人在洪武,复活常遇春物流之王之再续前缘水煮大明开局逼我替兄参军,拒绝后打猎养妻!穿越大秦:红颜助国兴大明锦官梦乾元盛世系统状元一心打猎,皇帝三顾茅庐我在大明洪武当神仙铁血龙骧:从将门遗孤到开国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