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艘相对完好的楼船上,丞相陆秀夫身着朝服,佝偻着身子站在船头。
海风吹拂,他那一头花白的头发随风飘扬,面色惨白如同纸片,眸中尽是哀伤与无奈。
远处传来阵阵喊杀声,伴随着武器碰撞的铿锵声,还有垂死将士的惨叫声,汇成一曲悲壮的挽歌。
他身边的参政知事曾渊子正紧握着船舷,关节发白,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那片混乱的战场。
殿前指挥使江钲则不停地来回踱步,铠甲与靴子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显示出他内心的焦躁。
其余文臣武将们也都面如死灰,有的已经坐在甲板上默默垂泪。
远处的海面上,张世杰太傅正带领着最后一支舰队在奋力抵抗元军的进攻。
然而形势却越发不利,宋军的战船一艘接一艘地被击沉,将士们的呐喊声也渐渐微弱下来。
“丞相!”江钲终于按捺不住,快步走到陆秀夫面前,铠甲发出哐当的响声。
他双手抱拳,急切道:“就让我带着儿郎们上去冲杀一阵吧!我怕太傅扛不住了!”
此时商船队中还藏着宋军最后一支生力军,约有五十艘艨艟。
这些战船现在出击,虽然能阻挡元军一阵子,但是如果没有岳海峰分舰队从后面包抄,显然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唉......”陆秀夫发出一声长叹,他的声音低沉沙哑,饱含了无尽的悲痛,“岳少保......终究是来不及了吗?”
说着,他缓缓闭上了双眼,一行浊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
曾几何时,这位年过六旬的老臣,曾在朝堂之上为国献策,在战场上运筹帷幄。
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宋的气数走向终结。
天要亡我大宋啊!他心中默默呐喊。
也罢,生为宋臣,死为宋鬼,便与这煌煌大宋,一同沉入这南海碧波之中吧!
就在绝望如同潮水般即将淹没所有人的时刻,意外突然发生了。
“咻——!咻——!咻——!”
三声尖锐的呼啸划破天际,突兀地打断了战场的喧嚣。
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数道耀眼的光芒如同流星般腾空而起,在高空中绽放出绚烂的光球,照亮了阴沉的天幕。
光球缓缓下坠,拖着长长的光尾,将大海映照得一片通明。
这突如其来的景象,让正在激战的双方都不由得愣住了,战场上一时竟安静了几分。
“信号弹!是信号弹!”江钲失声惊呼,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此前在赶路时,岳海峰曾向宋军高级将领演示过这种信号弹,同时约定信号弹起,全军反击。
“是岳少保!岳少保回来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援军!我们的援军来了!”又有人高声呼喊。
霎时间,几乎所有宋军将士都朝着信号弹升起的方向望去。
原本黯淡的眼神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焰,许多人甚至激动得流下了泪水。
那是此前岳海峰与他们约定的反攻信号!
他回来了!他真的在最危急的时刻赶到了!
岳海峰率领这支扩编到四十二艘战舰的分舰队,终于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出现在了天际线上!
这几枚信号弹,就如同刺破太阳刚刚落下的一缕曙光,瞬间驱散了笼罩在宋军心头的绝望阴霾。
“是岳少保!”陆秀夫猛地睁开眼睛,浑浊的老眼中爆射出精光。
他激动地抓住身边曾渊子和江钲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快!快看!是岳少保的信号!”
曾渊子也是精神一振,难掩兴奋之情。
“太好了!真是天不亡我大宋!”曾渊子握紧拳头,激动地说道。
陆秀夫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迅速恢复了老臣应有的冷静。
他转向江钲,目光如炬:“江将军!”
“末将在!”江钲挺直腰板,眼中战意重燃。
“立刻传令!”陆秀夫的声音斩钉截铁,“命你率领五十艘艨艟,即刻出击!接替张太傅,缠住塔出的主力!”
“末将遵命!”江钲抱拳领命,转身疾步离去,铠甲相击声清脆有力。
很快,藏在登陆商船那庞大船体后方的宋军最后五十艘蓄势待发的艨艟战船,像是终于挣脱了束缚的野兽,如同离弦之箭般,携带着劈波斩浪的气势,猛地冲了出来!
这些战船,是宋军最后一支生力军,从开战到现在一直躲藏在商船堆里休息,压箱底的生力军。
它们之前一直隐藏得极好,不曾暴露分毫,只为等待此刻——这个决定大宋国运的决战时刻。
此刻,它们如同猛虎下山,带着一股子无可阻挡的凶悍劲儿,毫不犹豫地插入了这片绞肉机般的战场。
它们接替了张世杰麾下那些已经鏖战许久、船体伤痕累累、将士疲惫不堪,数量不足三十艘的残余战船。
对,中军张世杰的主力舰队,出发前七十余艘,现在撤下来的只有二十多艘了。
那些从血火中退下来的宋军将士,个个脸上都带着硝烟和疲惫,但眼神中却闪烁着一种名为“不屈”的光芒。
他们看着这支刚登场的生力军,像是看到了希望,咬紧牙关,将战场交给这些袍泽,而新的力量则如同尖刀一般,悍不畏死地朝着塔出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元军主力舰队冲了过去!
这突然杀出的生力军,其规模和气势完全超出了元军的预料,顿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元军的阵脚,在这一刻瞬间被打乱,原本严密的阵型出现了混乱和脱节。
旗舰之上,塔出这位元军主帅,看着海面上多出的那一大片宋军战船,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像两座小山压在脸上。
他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怎么可能?!哪里来的这么多船?不是说宋军的水师主力都快要被消灭了吗?!”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一股子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难道……宋军还有埋伏?!该死的,这飞到天上的亮闪闪的是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