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顺利进入琼山县城后,没有丝毫的懈怠,立即开始了紧张而有序的部署工作。
琼州岛的天空格外明净,如同被海风洗涤过的蓝宝石。
一群海鸥在淡蓝色的天幕下自由翱翔,时而俯冲,时而盘旋,与这座承载着宋室最后希望的海岛一同迎接新生。
琼山县城不大,那破旧的城墙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兵,背脊已经有些弯曲,却仍然固执地守护着这座并不算繁华的县城。
城墙上斑驳的青苔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几处缺口如同老人脸上的皱纹,见证了太多的故事。
街道狭窄弯曲,如同一条条不规则的溪流,民居低矮简陋,大多是木质结构,屋顶上铺着层层黑瓦,经年累月的海风吹拂,已经褪去了本来的色彩。
城防设施也相对简陋,东南两处城门甚至连吊桥都已经年久失修,要容纳数万军民和庞大的流亡朝廷,压力着实不小。
“全城的房屋都安排好了吗?”一名穿着官服的中年官员站在县衙前的石阶上,面容焦急地询问着下属。
他的额头上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官帽微微歪斜,显然已经忙碌了很久。
“回大人,已经安排了一大半,但还是不够啊!”下属苦着脸回答,嗓音已经有些嘶哑,手中的册子被翻得卷了边,“现在只能临时搭建帐篷,将一部分平民安置在城外空地上。有些地方甚至住了三四家人!”
官员叹了口气,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先这样吧,至少要确保每个人都有栖身之所。你去看看城南那片空地,能不能再搭建些帐篷。”
“遵命,大人。”下属揩了揩额头上的汗水,匆匆离去。
城中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有扛着米袋的兵卒,走得磕磕绊绊,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衫;
有运送物资的士兵,脸上写满疲惫却依然坚持;
有疲惫却依然坚持工作的官员,手中的纸笔从不停歇;
还有那些带着茫然神色四处寻找落脚之处的百姓,孩童的哭声和大人焦虑的脸庞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迁徙中的画卷。
临时安置点前排起了长队,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不安,老人坐在石阶上,目光呆滞,幼童依偎在母亲怀中,小声啜泣,还有年轻人帮着维持秩序,不时安抚着躁动的人群。
“往后站点,别挤!大家都有地方住,先登记!”一个满脸胡茬的青年汉子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已经沙哑。
“我家婆婆腿脚不便,能不能先安排?”人群中有人喊道。
“大家都不容易啊,按顺序来!”维持秩序的士兵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无奈地回应。
琼山县外临时军营里。
张世杰因为昨天激战体力透支过大,登岛后就直接休息去了。
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和心神,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就连眨眼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当他终于躺在临时搭建的卧榻上时,整个人就个木头桩子一样,瞬间沉沉睡去。
“太傅大人脸色不太好,得找个大夫来看看。”副将对守在门外的亲兵小声嘀咕。
“是的将军。”亲兵拱手回答道,“昨日那场海战,太傅几乎一夜未眠,如今憔悴成这样,也是情理之中。”
“大人,您先休息吧,其他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副将轻声说道,为张世杰盖上一条薄被。
他看着张世杰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面色,眼中满是担忧,想起昨日主帅挥剑指挥的英姿,再看看现在这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张世杰突然睁开眼睛,脸上的疲惫无法掩饰,额头上还有几道浅浅的伤痕,嘴唇干裂。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沙哑着声音对副将说:“军方最高指挥权暂时交给岳少保,让他...先行安排布置,军令我放在桌上...”话还没说完,他又沉沉睡去,一只手无力地搭在胸前,另一只手仍攥成拳头,即使在梦中,也没有放松警惕。
副将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主帅,拿着军令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对门外的亲兵低声吩咐:“去找个大夫来给太傅看看,记住,最好的大夫!另外,派人去通知岳少保,就说太傅有命令。”
传令兵立刻将张世杰的命令传达给了岳海峰。
此时的岳海峰正站在县城的一处高台上,看着突然沸腾的琼山县城。
当听到张太傅的命令后,他微微颔首,接过军令,眉宇间的紧张稍稍舒展。
“来人,立即集合各部将领,在一个时辰后于县衙大堂召开军事会议!另外,请琼州府陈仲达大人也务必前来!”岳海峰对亲兵说道。
他转身时衣袂翻飞,“记住,一个时辰!不得延误!”
亲兵领命而去,快步穿过拥挤的街道,向各处传令。
一个时辰后,县衙大堂。
县衙大堂破破烂烂年久失修,门柱上的漆已经剥落大半,显得颇为寒酸,但是总得来说还比较干净。
大堂内的陈设简朴,几张木凳被匆忙摆放,一张长桌放在正中央,上面铺着几张泛黄的纸张。
各位将领陆续到来,他们中有些人面色疲惫,满脸血污未及擦拭,衣衫上还沾着海水的咸腥和昨日战斗的血迹和尘土,但眼神依然坚定有力。
他们彼此打着招呼,低声交流着昨日战斗的情况和各自部队的伤亡。
“刘将军,您的手臂...”一位年轻将领走近一位老将军,眼中满是关切。
刘将军摆了摆手,露出裹着粗布的右臂,伤口似乎还在渗血,在白布上晕开一片暗红。
“小伤而已,比起那些战死的兄弟,这算不了什么。”他的声音沙哑,面色苍白,却强撑着站得笔直,周围的人都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敬意。
“老刘,你还是先下去休息下吧,别落下病根。”旁边一位虬髯大汉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关切。
“等开完会再说!”刘将军咧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