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柔那柔媚入骨、带着异域腔调又隐含痛楚的哀婉声音,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寂静的书房,缠绕在何济的心头。就在他刚刚揭开那“噬灵教”邪异图案的惊悚面纱之际!
噬心蛊发作?偏偏是这个时候?
何济眼中寒芒一闪而逝!指尖迅速将那张泛着邪异气息的古旧图纸塞入怀中最内层的暗袋,《医蛊双生经》的纯阳内息瞬间包裹其上,隔绝了那令人不适的气息。脸上,却在转瞬之间,换上了一副带着三分慵懒、七分关切的神情。
“南宫公主?”何济的声音透过门扉,温和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讶异,“更深露重,公主怎地还未安歇?快请进!”他起身,亲自打开了书房的门。
门外,南宫柔穿着一身单薄的素白寝衣,外罩一件月白色的轻纱披风,更显得身姿纤弱,楚楚可怜。脸上依旧覆着那层薄纱,只露出一双如同秋水寒潭、此刻却盈满痛苦与无助的眸子。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曼妙而脆弱的轮廓,那清雅的异域幽香混合着一丝极淡的、被刻意压抑的血腥气,幽幽传来。
她似乎站立不稳,娇躯微颤,一只素手紧紧捂着心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看到何济开门,她眼中瞬间爆发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光芒,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先生…柔…柔好痛…像…像有无数毒虫在啃噬心脉…”她说着,身体一软,竟似要向前倾倒!
何济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极其自然地伸出双臂,稳稳扶住了南宫柔柔若无骨的香肩!入手处冰凉滑腻,带着惊悸的微颤。
“公主小心!”何济声音带着关切,动作却不容置疑地将她半扶半抱地带进书房,安置在窗边一张铺着软垫的圈椅上。指尖在扶住她肩膀的瞬间,一缕极其精纯温和的《医蛊双生经》内息,如同最灵巧的探针,悄无声息地渡入她体内,迅速探查着心脉的状况。
果然!那“噬心蛊”残留的阴毒气息,此刻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在她心脉附近疯狂冲撞!并非自然发作,而是…被某种极其隐晦的外力强行引动!这外力,带着一丝…与那油纸包上“噬灵教”图案同源的、令人作呕的邪异波动!
好一个“噬心蛊”!好一个“噬灵教”!好一个南宫柔!
何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眉头紧锁,一副凝神诊脉的模样。他收回扶着南宫柔肩膀的手(那冰凉滑腻的触感仿佛还残留指尖),顺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拉过南宫柔一只纤细的皓腕,三指搭上脉门,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医者的专注与沉稳。
“公主莫慌,有济某在。”他声音温和,带着强大的安抚力量,“让济某仔细看看这‘噬心蛊’又在作什么妖。”
南宫柔靠在圈椅中,微微喘息,那双蒙着水雾的眸子透过面纱,一瞬不瞬地“望”着何济,充满了全然的依赖与信任。她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捂着心口,身体因剧痛而微微蜷缩,那副我见犹怜的柔弱姿态,足以融化最坚硬的磐石。
“先生…柔是不是…快要死了…”她声音细弱蚊呐,带着绝望的哀婉。
“胡说!”何济断然道,桃花眼一瞪,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区区‘噬心蛊’余毒,济某弹指可灭!公主且放松心神,莫要抵抗济某的内息。”他搭在南宫柔脉门上的三指微微用力,一股更加雄浑精纯、带着勃勃生机的《医蛊双生经》内息,如同温润的暖流,瞬间涌入南宫柔的经脉!
这一次,不再是探查!而是带着明确的镇压与驱散意志!
“嗯…”南宫柔发出一声似痛楚又似解脱的轻吟,娇躯猛地一颤!她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在自己心脉肆虐、带来无边痛苦的阴毒气息,在遇到何济这股纯阳温润的内息时,如同冰雪遇到了骄阳,迅速消融退散!剧烈的痛楚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洋洋的舒适感,仿佛干涸的心田被甘霖滋润。
她下意识地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紧捂着心口的手也缓缓松开,那双秋水明眸中的痛苦迅速褪去,只剩下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依赖与迷恋!
“先生…您…”她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与哽咽,“您真的…是柔的再生父母…”
何济感受着南宫柔体内那“噬心蛊”余毒被迅速压制、驱散,心中对那引动蛊毒的外力源头更是警惕万分。他脸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收回手:“公主言重了。济某说过,有济某在,天塌不下来。这蛊毒已被暂时压制,但根除尚需时日。公主需按时服药,静心调养,切莫再忧思过度,引动余毒。”他起身,走到书案旁,提笔唰唰写下新的药方,字迹沉稳有力。
南宫柔挣扎着起身,走到何济身边,隔着面纱,那双恢复了神采、却更加水光盈盈的眸子,深深凝视着何济专注书写的侧脸。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阳光、草木清香和强大自信的气息,如同最浓烈的醇酒,让她心醉神迷。方才那驱散无边痛楚、带来生机的暖流,更是如同烙印般刻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先生大恩,柔…无以为报…”她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献祭般的虔诚,“此生…愿为先生…”后面的话,如同含在唇齿间,细不可闻,但那眼中汹涌的情意,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炽烈直白!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书房的门再次被敲响!这一次,声音急促而带着一丝冷硬!
“何济!”是萧临渊那特有的、如同金铁交鸣的清冷嗓音,在门外响起,“有情况!”
何济眼中精光一闪,笔下不停,口中应道:“萧将军稍候,马上就好。”他迅速写完药方,吹干墨迹,递给南宫柔:“公主,按此方煎服,一日三次。夜已深,公主早些回去歇息吧,莫要再着凉了。”
南宫柔接过药方,如同捧着圣旨,深深看了何济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感激,有痴迷,有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决绝?她盈盈一礼:“谢先生…先生也请早些安歇。”这才一步三回头,如同风中弱柳般袅袅婷婷地离去,那清雅的幽香在书房中萦绕不散。
何济目送她消失在门外廊道的阴影中,脸上的温和瞬间敛去,眼神锐利如刀。他迅速关上书房门,看向门口的萧临渊:“萧将军,何事?”
萧临渊依旧抱着她那从不离身的铁琴,银簪束发,一身玄青劲装勾勒出矫健的身姿。寒星般的眸子在烛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声音低沉而清晰:“方才巡视,发现府外桃林深处,有极其隐晦的气息潜伏,窥探府内。身法诡秘,气息收敛近乎完美,若非…若非云姑娘以雪域秘术示警,几乎难以察觉。”她顿了顿,补充道,“对方…似乎对府内布局,尤其是书房和祖祠方向,格外关注。江疏月已带人暗中围了过去。”
天机阁余党!
何济心头瞬间跳出这个名字!皇帝赵胤的爪牙!果然阴魂不散!
“来了多少人?”何济声音平静,却带着冰冷的杀意。
“目前只发现一人。”萧临渊道,“但…很棘手。对方似乎精通隐匿刺杀之道,且…身上带着一种古怪的、令人极度不适的阴冷气息,与之前那些影龙血卫截然不同。”她寒星般的眸子看向何济,“需要擒下,还是…”
“留活口。”何济斩钉截铁,桃花眼中寒芒闪烁,“济某倒要看看,赵胤这条老狗,又派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来送死!”
“是!”萧临渊领命,抱着铁琴,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
何济站在书房门口,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影影绰绰的桃林。南宫柔身上引动的“噬心蛊”邪力,府外鬼祟窥探的“天机阁”余党,还有怀中那张邪异的“噬灵教”图案…几股暗流,在这看似平静的桃源夜色下,汹涌交汇!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
翌日清晨,济世堂照常开诊。昨日的盛况犹在眼前,门前依旧排起了长龙。然而今日医馆内的气氛,却与昨日那纯粹的狂热崇拜有所不同。
何济端坐主诊位,依旧是那副俊逸洒脱、谈笑风生的模样,妙手回春,测字解困。柳如烟在一旁抚琴,琴音依旧清雅,却似乎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安抚人心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屏障,笼罩着何济。她美眸不时扫过何济,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昨夜未能消弭的忧虑。
慕容月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金算盘拨得噼啪作响,凤眼却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入医馆的人,尤其是那些眼神闪烁、行迹可疑者。她面前的金算盘,仿佛随时能化作砸碎敌人头颅的凶器。
楚晚晴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品茶,与等待的病人闲聊,狐狸眼看似慵懒,实则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情报波动。
云初雪独立一隅,清冷如故,但周身萦绕的寒意似乎更重了几分,冰蓝的眸子偶尔扫过窗外,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
江疏月换回了她惯常的利落劲装(终于摆脱了红裙的束缚),抱着“断水”刀,如同门神般立在门口,英气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煞气,眼神如同刀子,刮过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江映雪安静地坐在姐姐身边的小凳上,青玉杖放在膝头,嘴角噙着温婉的笑意,清澈无焦的眸子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萧临渊没有出现,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那股无形的煞气却更加凝实。
唐蜜儿依旧像只快乐的小蜜蜂在药柜间穿梭,但今日她捣药的小锤落点似乎格外精准有力。沈雁秋记录脉案的手指依旧稳定,但偶尔抬头看向何济的目光,带着深深的牵挂。
整个济世堂,看似平静忙碌,实则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暗藏杀机!所有围绕在何济身边的佳人,都自发地、默契地进入了某种戒备状态,她们的目光、她们的气息、她们的心神,都紧紧系在何济身上,构筑起一道以情为线、以命相托的守护之墙!
何济自然感受到了这份无声的守护与紧绷的气氛。他心中暖流涌动,脸上笑容却更加灿烂,插科打诨,妙语连珠,刻意地调动着气氛。
“王大娘,您这风湿是老毛病了,光吃药不行。来,济某给您测个字,‘疼’字怎么写?…对!‘疒’加‘冬’!冬主寒湿,您呐,回去用生姜、艾草煮水泡脚,每日半个时辰,保管比吃药还灵!”他一边说,一边沾水在桌上写画,逗得愁眉苦脸的王大娘破涕为笑。
“李掌柜,生意不顺?写个‘财’字我瞧瞧…啧,‘贝’在上,‘才’在下。贝为金,才为本。您这是光盯着眼前金子,忘了自家根本了!回去把祖传的那手雕花手艺捡起来,金子自然就来了!”他一番拆解,让苦闷的李掌柜茅塞顿开。
他甚至还抽空,走到江疏月身边,笑嘻嘻地低声道:“疏月姑娘,今日这身打扮就对了!英姿飒爽,看着就让人心安!比昨天那红裙子顺眼多了!” 故意提起昨日糗事。
江疏月英气的俏脸瞬间涨红,狠狠瞪了他一眼,手按在刀柄上:“何济!你再提昨天的事,信不信我拔刀!” 那羞恼的模样,惹得附近的柳如烟、沈雁秋都掩口轻笑,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慕容月在柜台后哼了一声:“某人就是欠揍!”
何济立刻转向慕容月,夸张地叫道:“月少主!您可要给济某做主啊!疏月姑娘要动刀了!”
“活该!”慕容月凤眼一横,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起。
看着何济在危机四伏中依旧谈笑风生、左右逢源,将众女或嗔或恼的情绪拿捏得恰到好处,无形中化解着紧绷的氛围,柳如烟眼中柔情更甚,指尖的琴音也带上了一丝欢快的韵律。沈雁秋看着何济逗弄江疏月的样子,眼中是温柔的纵容。连清冷的云初雪,冰蓝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这份在危机中依旧绽放的、充满烟火气的温情与守护,正是半字府最动人的风景,也是何济最强大的铠甲!
午时将近,病患稍歇。
何济正与一位老农讲解药方,楚晚晴忽然端着茶杯,袅袅婷婷地走到他诊桌旁,狐狸眼弯弯,带着点神秘兮兮的笑意,压低声音道:“半字先生,听风楼刚收到一条有趣的消息,关于…昨夜府外那位‘客人’的。”
何济笔下不停,头也不抬:“哦?楚楼主又有何高见?”
楚晚晴凑近几分,红唇几乎要贴到何济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茶香拂过:“那人…虽然被萧将军和江女侠联手逼退,受了点伤,但…逃了。”她声音带着一丝玩味,“而且,听风楼的‘小雀儿’们回报,那人受伤逃逸时,身上掉下了一样东西…”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何济终于抬起的、带着询问的桃花眼,才慢悠悠地从袖中摸出一件东西,轻轻放在何济的药方纸上。
那是一枚令牌。
非金非铁,触手冰凉,材质奇特,似玉似骨。
令牌造型古朴,正面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如同星图般交织旋转的图案,透着一股神秘玄奥的气息。令牌边缘,则缠绕着一条栩栩如生、首尾相衔的…衔尾蛇!
而在令牌的背面,刻着两个古老的小篆——
“天机”!
“天机阁!”何济瞳孔微缩!果然是赵胤的爪牙!但这令牌的形制、材质,尤其是那衔尾蛇的标记和正面的星图,与他之前接触过的影龙血卫令牌截然不同!透着一股更古老、更诡异的气息!
“这可不是普通的天机阁令牌哦,”楚晚晴狐狸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声音如同诱人堕落的魔女低语,“这是‘天机阁’内,唯有传承最古老、地位最超然的‘星枢’一脉,才有资格持有的——‘衔尾星枢令’!”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那条首尾相衔的蛇形标记上。
“衔尾蛇,象征着循环、不死、以及…吞噬!”
“持有此令者,皆是天机阁真正的核心底蕴,传承着最古老的秘术,守护着最深的秘密。他们…才是赵胤手中,真正的王牌!”
“昨夜那位,不过是条探路的鬣狗。真正的‘星枢’…恐怕已经盯上你了,半字先生。”
“他们想要的…或许不仅仅是你的命。”
“还有…你身上那关乎‘天命’的秘密!”
楚晚晴的话,如同冰冷的毒针,刺破了午间医馆短暂的宁静祥和!
何济盯着那枚散发着古老诡异气息的“衔尾星枢令”,感受着其上那与祖祠污秽、噬灵教图案隐隐呼应的阴冷波动,心头警兆狂鸣!
天机阁星枢!皇帝赵胤真正的底牌!他们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自己身上那测字术与医术的秘密,以及…那可能关乎前朝遗宝、甚至“天命”的传承!
就在这时!
“先生!先生不好了!” 一个何家护院跌跌撞撞地冲进医馆,满脸惊恐,指着外面,“听竹轩!听竹轩那边…南宫公主…她…她吐血昏倒了!浑身冰冷!怎么叫都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