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高手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众人的心上。那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峻,又夹杂着些许难以捉摸的疲惫,仿佛是从那幽暗的深渊中挣扎而出,带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陈兴,这位素来以沉稳自持的青年,此刻却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激愤。他一边挥剑,剑光如雪,将一只只扑来的幽灵斩作虚无,一边冷声反驳道:“一派胡言!你若真是为了天下苍生,又何必鬼鬼祟祟,出手伤人!这等行径,与那趁火打劫的宵小之辈有何异?莫非你以为这世间,唯你一人清醒,余者皆是痴愚不成?”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正气,却也难掩那份被冒犯后的恼怒。
神秘高手闻言,只是冷哼一声,那声音在空旷的庙宇中回荡,更显其孤傲与不屑:“与一群即将引发浩劫的无知小辈,有什么道理可讲?尔等鼠目寸光,只知眼前蝇头小利,却不知这天地大厦将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双手印诀变换,指尖流转着晦涩的光芒,操控着那无穷无尽的幽灵大军,攻势愈发凌厉,如同潮水般将众人淹没。显然,他是再也不想与他们多费唇舌,只想以这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将这些“无知小辈”镇压。
然而,在这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他却又一边攻击,一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他所知道的“真相”。那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如同鬼魅的低语,又似绝望的哀嚎,在幽灵的嘶吼与兵器的碰撞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你们以为封印是什么?是一把锁吗?错了!大错特错!那是一座正在不断被侵蚀、不断衰败的牢笼!”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仿佛要将这刻骨的焦虑灌输到每一个人的心头,“‘噬魂魔主’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封印,如同那蛰伏于地底的毒蛇,日夜啃噬着堤坝的根基!而外界的黑暗力量,也在里应外合!内外勾结,如同那蛀虫与白蚁,将这看似坚固的壁垒,一点点掏空!”
“‘镇印之钥’和‘封魔古卷’,是上古先贤留下的最后保险,是这腐朽大船上,仅存的两块补丁!它们的作用,是定期对封印进行维护和加固,是为这摇摇欲坠的危楼,添砖加瓦,苟延残喘,而不是让你们拿着去寻宝探秘的!更不是让你们这些蠢货,将其视为私产,据为己有,妄图从中渔利!”
他的话,以及他对令牌和古籍的称呼,与那本古籍上记载的内容,竟是分毫不差。这一下,众人心中不由得动摇了。那原本坚如磐石的信念,此刻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难道……他说的是真的?这世间,当真有如此绝望的真相,而他们,竟是那不知死活的闯入者?
尤其是在战斗中,众人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位神秘高手虽然招招致命,剑气纵横,掌风呼啸,但似乎又留有一丝余地。他的攻击,更多的是那些无穷无尽的幽灵,仿佛他真正的目的,只是想将众人困在这里,让他们无法脱身,无法继续那在他看来是“自寻死路”的“探秘”,而不是真的要取他们性命。这矛盾的行径,更让众人心生疑窦。
“或许……他并没有说谎。”云舒在战斗的间隙,那清丽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汗水与灰尘,她低声对陈兴说道。她的眼中,充满了挣扎与不确定,那双素来清澈的眸子,此刻也蒙上了一层迷惘。她望着那神秘高手在幽灵群中穿梭的身影,心中百味杂陈。
“说谎?哼,这世间,谁又不曾说谎?便是那庙里的菩萨,也常以慈悲为名,行那收受香火之实!”萧天却对此嗤之以鼻,他手中长枪一抖,枪影如龙,逼退数只幽灵,怒吼道,“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拯救世界,就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地攻击我们,就可以抢夺本属于我们的东西吗?这等行径,与那山贼草寇有何区别?这分明就是邪魔歪道!他口口声声为天下苍生,我看他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妄图独占这所谓的‘保险’,好让自己成为这乱世的‘救世主’,受人顶礼膜拜罢了!”
萧天的话,也代表了部分人的心声。他们可以理解对方的目的——若真如他所言,天下苍生危在旦夕,那维护封印确实是当务之急。但他们绝对无法认同对方这种极端而霸道的行为方式。这世间,总有人打着“大义”的旗号,行那强盗之实,他们见得多了,也厌倦了。
“妇人之仁,只会坏了大事!尔等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一隅,却不知那滔天巨浪已然近在咫尺!将东西交给我,由我来处理,才是对这个世界最负责的做法!”神秘高手怒喝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仿佛他就是那唯一的真理,而所有不听从他的人,都是这世间的罪人。他猛地一掌拍出,一道无形的气劲呼啸而出,将几只试图靠近陈兴的幽灵震得粉碎。
“你的做法,我们信不过!”陈兴眼神坚定地回应道,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如同金石相击。他可以怀疑神秘高手所言的“真相”,但他绝不会怀疑自己心中的道义。这世间,信任二字,何其珍贵,又何其脆弱?
一时间,双方为此爆发了激烈的争执。那争执声,竟是盖过了幽灵的嘶吼与兵器的碰撞。
“萧天说得对!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说不定他才是那魔主的同党,故意在此设下陷阱,诓骗我等!”一个面色苍白的修士,一边抵挡着幽灵的攻击,一边颤声附和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与疑虑。
“噤声!休得胡言!”另一位年长的修士厉声呵斥道,“若他真是魔主同党,又何必费尽口舌与我等解释?直接将我等斩杀便是!我看他所言,倒有几分道理!”
“道理?什么道理?难道他打伤了我们,抢走了我们的东西,便是为了给我们讲道理不成?这世间,可有这般霸道的道理?”萧天冷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萧天!你少说两句!此事事关重大,岂容你信口开河!”云舒黛眉紧蹙,她知道萧天性子直,但此刻争吵,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
“事关重大?哼!我看是事关你我性命!难道要我们将性命交到他这种来历不明、行事诡谲之人手上不成?我看你才是被他三言两语蒙蔽了心智!”萧天毫不退让,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激昂,“诸位,莫要忘了,我们是来寻宝的!不是来听他讲那什么劳什子‘天下苍生’的!这世间,谁不是为了自己活命?谁又真能顾得上那虚无缥缈的‘天下苍生’?”
他的话,如同尖刀般刺入众人心底,也刺破了那层薄薄的伪装。是啊,他们是来寻宝的,是来求取机缘的,谁又真能做到舍生取义,将自己的性命与那所谓的“天下苍生”捆绑在一起?
甚至连萧然一行人内部,也产生了意见分歧。
“萧然师兄,我看那神秘高手所言,并非全无道理。他若真有恶意,方才便可取我等性命,何必留手?”一位年轻的弟子低声对萧然说道,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
萧然闻言,眉头紧锁,他望向那神秘高手,又看了看身旁的陈兴与萧天,心中挣扎。他素来以大局为重,但此刻,他却无法判断,究竟何为大局。是相信这位神秘莫测的高手,将那“钥匙”与“古卷”交予他,以求所谓的“天下太平”?还是坚守本心,不向这霸道的行径低头?
“停下来!我们必须先弄清楚真相!”另一位弟子焦急地喊道,“若他所言是真,我们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弄清楚真相?如何弄清楚?难道要我们放下手中的兵器,任他宰割不成?我看他分明就是想拖延时间,待我们力竭之时,再将我们一网打尽!”萧天冷笑连连,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信任与警惕。
“萧天!你怎能如此揣测他人!”云舒忍不住斥责道。
“我揣测他人?哼!这世道,不揣测他人,难道要将自己的脖子伸出去,任人宰割不成?我只相信我手中的枪,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萧天语气强硬,丝毫不给云舒留情面。
就在这争执不下,战局僵持之际,整座庙宇,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隆……”
脚下的大地在摇晃,如同那被巨兽踩踏的薄冰,随时可能崩裂。头顶的穹顶落下无数尘土,如同那灰败的雪花,纷纷扬扬,遮蔽了视线。墙壁之上,那座巨大的魔神雕像,表面竟是开始浮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痕,如同那干涸的土地,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开来,露出其下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股比之前所有危机加起来,都还要恐怖千万倍的、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邪恶力量,正在从庙宇的地底深处,缓缓觉醒!那股力量,带着腐朽、死亡与绝望的气息,如同那沉睡万年的恶龙,此刻正要睁开它那嗜血的眼眸,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就连那名一直表现得智珠在握的神秘高手,此刻也是脸色剧变,眼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骇然与震惊。他那原本冷峻的面容,此刻也变得扭曲而苍白,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不可能……封印的衰败速度,怎么会……这么快!时间,来不及了!”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如同那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末日将至,
日暮途穷,
将倾之厦,
至此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