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间!
舞台中央,一束冷白的光柱打下。
白舒璟的身影显现。
他身着素白的长袍,样式古朴,带着某种神性。
他闭着眼,调整呼吸。
再睁眼时,那双浅粉色的眼眸深处,隐藏着一具纯粹、浩瀚、悲怆的艺术灵魂。
乐声起。
白舒璟以自身精神力牵引出的编钟与埙的合鸣,空灵、悠远,带着洪荒初开的苍茫。
他开口。
声音清越而极具穿透力。
“九尾曳星河,流光碎尘寰。
一顾倾星海,再顾倾云峦。
本是逍遥客,偏堕情网缠。
剜心为炬火,焚尽万古寒……”
歌剧《九尾》。
他演绎九尾狐是一个被命运、情劫、责任束缚,最终选择自我献祭以点亮文明火种的悲情英雄。
舞台发生剧变!
浩瀚星云在他身后旋转坍缩,形成九道流光溢彩、遮天蔽日的巨大狐尾虚影!
每一次吟唱,每一次情感的爆发,都伴随着星云的聚散、狐尾的明灭。
他时而如神只漫步星河,指尖划过处,星辰诞生又寂灭;
时而如困兽在情网中挣扎,九尾被锁链缠绕、撕裂,洒落漫天星屑般的血泪;
最终在“剜心为炬火”的高潮唱段,他双手作捧心状,胸腔处骤然亮起一团炽烈到极致的金红色光焰!
那光焰不仅照亮了整个剧场,更似穿透时空界限,将观众拽入古老而悲壮的史诗!
虞从梦端坐于观众席中央,原本平静的眼眸此刻满是震撼与动容。
没有精神力的人或许只觉得这场表演美轮美奂,技巧登峰造极。
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
白舒璟的精神力与他的歌声、他的肢体、他演绎的情感完美交融,化为实质性的艺术能量场。
这能量场与舞台光影结合,牵引着在场所有人的情绪共鸣。
他不仅是在表演,他是在用生命和灵魂在创造!
每一个音符都饱含力量,每一个眼神都直抵人心。
那份孤绝、悲壮、最终归于牺牲与救赎的宏大情感,与“星河盛典·文明交响”的主题契合得天衣无缝!
这是真正的天赋,是为艺术而生的灵魂在燃烧!
一曲终了。
最后一点心火之光缓缓熄灭于黑暗,唯余他静立舞台中央的身影,微微喘息。
剧场内陷入一片绝对的寂静,落针可闻。
“啪、啪、啪……”
清晰的掌声打破了寂静。
虞从梦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欣赏与敬佩,她用力地鼓着掌。
战风华和曲文星也如梦初醒,跟着用力鼓掌,脸上写满了惊叹。
白舒璟从献祭般的情绪中抽离,看向观众席。
当目光触及虞从梦那双明亮的眼眸时,他心中涌起无限激动和满足。
他走下舞台,来到虞从梦面前,眼中还残留着表演带来的水光,“殿下……您觉得如何?”
“精彩绝伦!”
“白先生,很震撼!这是我见过最震撼灵魂的表演!”
“太棒了!《九尾》……我感觉很契合汇演的主题!”
“它讲述的就是一个文明个体在枷锁中挣扎、蜕变、最终寻求真实与共鸣的故事!”
虞从梦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目光灼灼。
她的肯定如此直接而热烈,白舒璟脸颊泛红。
喜悦和感动冲击着他。
“谢谢殿下!能得到您这样的评价,我……”
他一时竟有些词穷,想要靠近分享这份激动的心情。
他下意识像星柚无数次在镜头前表达亲昵和感谢那样,张开手臂,想要拥抱眼前这位给予他珍贵认可的伯乐。
可是手臂刚抬起一半,身体的本能反应猛地将他拽回现实!
他是白舒璟!
不是“星柚”!
对方是帝国公主!
是他需要保持距离的高贵存在!
他瞬间僵在原地,手臂尴尬地悬在半空,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只剩下慌乱。
完了!得意忘形了!
他刚才做了什么?!她会不会觉得被冒犯?会不会怀疑……
就在白舒璟内心警铃大作,懊悔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时。
虞从梦却向前迈了一步。
她主动张开手臂,轻轻环抱住了他僵直的身体。
这个拥抱短暂、轻柔,却如春风化雨,驱散了他心头的惶恐。
“演得太好了,白先生。真的非常棒。”
白舒璟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空白。
他感受到她手臂环抱的力度,隔着薄薄的丝质衬衫,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温热。
又是错觉?她刚刚摸了自己一下!
片刻后,他明显感觉到她的手臂在自己腰后轻轻收拢了一下。
她这是……在丈量?
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
这个念头荒谬又让他浑身发烫。
那拥抱很短暂,一触即分。
虞从梦自然地松开了手,后退一步,脸上带着坦荡而赞许的笑容。
嗯,手感极佳,腰线流畅紧实,尺寸……大约一尺九?
还真是……引人遐想的尺度。
她心中掠过一丝带着玩味的评价,面上却丝毫不显。
白舒璟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血液全涌上了头顶,耳根红得滴血。
他垂着眼,完全不敢看虞从梦的眼睛,大脑里一片混沌。
她抱我了?
她主动抱我了?
为什么?因为太激动了?
还是……不不不!她怎么可能……一定是我想多了!
对,一定是我想多了!
她只是……只是太欣赏表演了!她原来也是那样抱星柚那样……
可那个拥抱的感觉……那么真实,那么……
“白先生?”虞从梦的声音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
“啊?殿下!”白舒璟猛地抬头,眼神还有些失焦。
虞从梦已经从旁边战风华手里接过了一枝盛放的白色星辰兰。
她微笑着,将花枝递到他面前,姿态优雅得像在授予骑士勋章。
“演出非常精彩,白舒璟先生。加油!我期待在‘星河盛典’的舞台上,看到属于你的耀眼的光芒。”
她的眼神清澈坦荡,笑容真诚而富有感染力,刚才那个拥抱似乎没有在她心中留下任何涟漪。
白舒璟怔怔地接过那枝还带着露珠的星辰兰。
他看着虞从梦坦然自若的神情,再对比自己内心翻江倒海、面红耳赤的狼狈……
一股强烈的自我怀疑涌上心头。
难道……真的是我太敏感了?太自作多情了?因为长期伪装导致的心理问题?产生了某种……被关注的臆想症?
他紧紧握住花枝,“谢……谢谢殿下。我会……加倍努力。”
*
艺术馆另一端,馆长办公室。
乔玉树脸色阴沉无比,他刚才“恰好”在监控里看到了剧场门口告别的那一幕!
虞从梦主动拥抱那个小白脸!还给他送花!
那小子一副受宠若惊的蠢样!
他烦躁地将手中的雪茄狠狠摁进烟灰缸,火星四溅。
片刻后,他接通了文化部的通讯。
光屏亮起,是一个面容与乔玉树有几分相似的中年雄性,肩章显示着他的身份,他是帝国文艺司副司长,乔振业。
“叔叔,是我,玉树。有件事得请您留意一下。”
“这次联邦周年庆汇演帝国代表节目的遴选,如果有一个叫白舒璟的新人报名,无论他报的是什么节目,务必想办法找个理由把他刷下来!”
“白舒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新人?他得罪你了?玉树,遴选自有程序和评委团,我虽然是司长,也不能明目张胆地……”
“得罪?”乔玉树冷笑一声,语气刻薄至极,“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得罪我?一个靠着一张狐媚子脸、不知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攀上高枝的玩意儿!”
“今天虞从梦亲自跑到我这艺术馆来,就为了看他的草台班子排练!那副殷勤讨好的样子,简直不堪入目!”
\"我怀疑他就是靠爬床才得了这个机会!这种货色,也配玷污‘星河盛典’的舞台?简直是帝国艺术的耻辱!”
乔振业面容严肃:“公主殿下?玉树,慎言!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你和他……”
乔玉树烦躁地打断,“我知道她今非昔比!”
“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让这种靠美色上位的垃圾混进去!叔叔叔,您想想,如果他入选了,媒体会怎么写?”
“《帝国公主力捧新欢,艺术盛典沦为裙带名利场》!”
”这对帝国的声誉、对艺术团、对您这个司长的脸面,都是多大的打击?!”
他压下怒火,一脸算计。
“叔,您放心,只要把这个姓白的刷下去,后面的事情交给我。艺术团那几个备选方案,我看也就那么回事。”
“到时候……我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亲自挂帅出个压轴节目。您再配合放点消息出去,就说我对方案不满,甚至‘愤然辞演’……您猜,虞从梦为了大局亲自来‘请’我?”
“只要她来了,姿态放低一点……复婚的事,还不是水到渠成?这难道不比让那个姓白的上去丢人现眼强百倍?”
乔振业在那边沉默了几秒,“……玉树,你的想法太冒险了。公主身边可不缺优秀的雄性。而且,如果那个白舒璟真有实力,在评委团那边我也不好做太大手脚,容易落人口实。”
“实力?他有个屁的实力!”乔玉树嗤之以鼻,“全是些哗众取宠的花架子!靠着脸蛋和……哼,迷惑了虞从梦而已!”
“您就按我说的做,找个‘艺术深度不够’、‘风格与盛典主题不符’或者‘技术风险评估未达标’之类的理由,把他卡死在初审!”
“一个新人,谁会在意?只要您点个头,下面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办!等事成了,好处少不了您的!”
“……好吧。”乔振业无奈妥协。
“我会关注一下。不过玉树,你也收敛点脾气。殿下那边……姿态放软些,主动些。以你的条件,只要肯用心,未必没有机会。”
“我知道。”乔玉树挂断通讯,脸上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冷笑。
他看着窗外星光剧场的方向,眼神阴鸷。
“白舒璟?哼,想上位?想抢我看中的人?做梦!虞从梦……最终还得求着娶我。等你那个草包节目被刷下来,我看你怎么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