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斗不过岁月。”祁同炜皱眉，思绪纷乱。
秦书记的病情突然恶化，就连他自己、汉东省乃至更上一层都没有想到。
从高育良家返回的祁同炜依然满腹疑虑。
关于秦书记可能提前退位的消息让他十分惊愕。
“要是秦书记真的退下来，我在汉东省的谋划将会怎样？高育良又该如何自处？”他对赵立春的经济政策颇为信任，但对于人事调整却毫无把握。
谁也不知道赵立春内心真正的想法。
“但是，似乎还有些转圜的空间。”
祁同炜稍稍松了一口气。
首先，有关秦书记身体状况的流言并未得到证实。
尽管祁同炜知道，一旦这类高层健康问题被公开，大多情况下是真的。
他也猜测或许是秦远方有意放出风声，为即将到来的政治变动做准备。
然而，人们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坏消息时，总是抱有希望。
祁同炜亦如此。
其次，即便秦书记确实身体欠佳，从完全丧失高强度工作能力到完全退出政坛，应该会有一个逐渐过渡的过程。
具体需要多久，祁同炜也不清楚。
他在回想前世有关秦远方后期情况的一些细节，却毫无头绪。
“赵立春也不会马上发起反击，在秦书记正式卸任之前，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
安慰自己一番后，祁同炜深刻体会到时间的紧迫感。
本来他还想在汉东按部就班地推进自己的计划。
“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啊。”
祁同炜苦笑着摇头。
的确，生活就是这样，许多事情都不尽如人意。
一个人要想有所成就，必定要面对种种意外状况。
“如果秦书记的身体状况真是外界所传，那么祁同炜重返汉东的日子恐怕不远了。”
祁同炜脑海中闪过高育良的话语。
神色不断变换。
高育良自然意识到秦远方对祁同炜的重视。
一旦因健康问题无法继续任职，手中的资源势必会更快地转移到祁同炜手中。
这本就是人之常理。
祁同炜回归汉东，仿佛成了必然之事。
“核心还是在于时机。”
祁同炜望着晴空，喃喃自语：“赵立春、高育良的选择，还有我自己做的决定，都离不开时间的影响。”
而这个时间，便取决于秦远方还能撑多久！
眼下的情况，实际是一场和时间赛跑的较量。
意识到这点后，祁同炜马上拨通秦远方秘书的电话，态度恭敬。
“您好，孙秘书，我是祁同炜。”
“我想要预约一个和秦书记见面的时间，不知老领导何时方便，我想过去探望。”
孙秘书在电话里寒暄了几句，便干脆地回答：
“祁同炜啊，秦书记已经说过，你可以随时过来！”
“好的！”
祁同炜连忙致谢，静静地等着孙秘书挂断电话，眉头紧皱。
孙秘书在通话中没有多说，但已经透露出足够信息——秦书记随时能接见他。
这句话意味深长。
试想一下，身为高位书记，事务繁忙，连祁同炜这样级别的副司长都忙碌不堪，更别提秦远方作为朝中重臣，还得经常往返京城与汉东。
“随时有空……”
祁同炜低声说道。
随时有空，表明秦远方的身体可能出现了严重问题，已无法处理公事，只能在家休养。
这不正是“随时有空”的真实体现？
“呼——”
祁同炜深深吐了一口气。
想了想，既然秦远方有空，何不即刻前去拜访？
临海的事情大致平息，接下来只需按部就班推进，他继续留在这里意义不大，只会让本地官员畏首畏尾，生怕哪一步做错惹你生气。
“陈海他们在临海站住脚了。”
祁同炜揉了揉额头，总算听到了一些好消息。
至少海东市关于陈海等人的任命文件按时发布了：
陈海担任临海县委副书记兼县委书记；
林向前任县委办公室主任，兼任县直机关党工委书记，全权负责研究中心事务；
唐玉萍从气象局调任海潮镇党委书记。
至于临海县委书记的人选，海东市高层仍有争议。
不过祁同炜明白，这是伍卫红有意为之，借此显示为他争取此职位的不易，以求邀功。
尽管县委书记由 **直接管理，但人事任命依然需要着重征求秦远方的意见。
理清思路后，祁同炜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稍微整理了下仪表，他没用海东市的公务车，而是坐上直达省城京州的班车，在晚饭前抵达某个大院。
踏入一号别墅，祁同炜最先看到的是秦滔。
秦滔近来行动受限，整个人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当祁同炜踏入房间时，秦滔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得复杂难测。
短暂的迟疑后，他挤出一丝笑意，轻声道：“许久不见。”祁同炜略作回礼，随后提醒秦滔父亲仍在书房，希望能劝其多加休养，毕竟身体虚弱却依旧不服从医嘱。
祁同炜闻言表情严肃，拍了拍秦滔的肩，快步上楼。
书房里，刚进门就闻到一股药味的祁同炜坐下。
时钟的声音伴随着接近晚饭的时间流逝。
秦远方对祁同炜提出的关于汉东省发展的建议给予了高度评价，这让他内心震动不已，因为他知道这些正是自己的想法。
秦远方感慨道：“健康真的影响很大，现在的我跟半年前简直判若两人。”他的话触动了祁同炜，使他联想到高育良曾经提到的那句诗：“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秦远方笑着问祁同炜是否理解他的意思，祁同炜默许了。
祁同炜小心措辞，冷静地说：“您来的主要目的是想通过我推进汉东省的高新技术改革。”
“还有其他的吗？”
秦远方直视祁同炜，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
“还有……”祁同炜意识到这类话题不宜草率提及。
然而，面对如此值得尊敬的长辈，如果再犹豫不决则显得格局狭窄。
他深吸一口气：“您是想借这次改革提升我在汉东省的影响力，以便在我接替您的政治遗产时能更顺利。”
“你的分析很到位。”秦远方轻轻点头，“我会安排你先去高技术司锻炼一段时间再回汉东。”
“时间太紧了。”秦远方苦笑着摇头，“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不然不会这么急着来找我。”
“是在怀疑我的病情真假？”
祁同炜的声音微微发颤。
如果没有得知秦书记身体不适，他是不会如此急迫地前来拜访的，这早已成为他们之间的心照不宣。
作为秦远方的关键助手，祁同炜在汉东省主导高新技术市场改革；而秦远方则一直默默支持。
但如今形势有所变化。
“你在高技术司的表现让我很满意。”秦远方眯着眼睛说，“事情结束后，我会亲自向中组部推荐调你回来。”
“秦书记，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祁同炜关切地询问。
此刻，他最在意的是秦远方还能撑多久。
“还能坚持一阵子，要是减少工作量的话，也许能再多撑一年。”说到这里，秦远方脸上掠过一道难以察觉的遗憾。
他原计划在任期结束前看到汉东的变化，本来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规划，让祁同炜接手时更为顺畅，可惜事与愿违。
“秦书记，建议您尽快接受治疗。”
祁同炜思索片刻，语气坚定：“心脏的问题不容小觑，最好尽快申请休假，出国进行先进的搭桥手术！”
“哦？”秦远方微微侧目，目光落在祁同炜身上，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这是想让我提早退休？你可知道，你是第一个在我身体状况公开之后还劝我离开岗位的人。”
祁同炜感受到对方散发出的强大气场，硬着脖子开口：“秦书记，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您的安危……”
“哈哈。”秦远方轻轻一笑，语气意味深长，“你应当清楚，要是我真这么做了，对你会是致命的打击。”
“那么，您认为我会因此改变主意吗？”秦远方继续问道。
“会的。”祁同炜毫不动摇地回答。
秦远方审视着他，语气平静而坚定：“同炜，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
我出身于乡村，尝遍世间的冷暖炎凉。
我曾以为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可后来才发现，确实有这样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心里有两个值得倾心对待的人，一个是高育良先生，另一个就是您。”
说到这儿，祁同炜的眼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