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湿滑冰冷的、布满青黑色苔藓的岩石。极目望去,怪石嶙峋,形态狰狞扭曲,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灰蒙蒙的雾气之中。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低沉、悠长、不知名生物的诡异呜咽,在死寂的环境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一条浑浊的、泛着诡异暗绿色泽的河流,在不远处无声地流淌,水面上漂浮着一些难以辨认的、仿佛朽木又仿佛生物残骸的物体。
陌生的天空,陌生的地貌,陌生而压抑的气息。
我们…被空间石碑最后的跃迁,抛到了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
而丫丫……
想到那被暗紫色污染吞噬、消失在空间裂隙中的小小身影,想到空间石碑最后关于“空间道标”和“吸引未知存在”的冰冷警告,一股比这陌生世界寒风更刺骨的冰冷,瞬间冻结了我的心脏。
崽崽,你在哪里?
丫丫,你……还活着吗?
冰冷的、带着铁锈和腐朽水汽的风,如同钝刀子刮过皮肤,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空间跃迁的眩晕,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绝望。
我挣扎着坐起身,浑身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识海空荡荡的,剧痛过后是死寂般的麻木。空间石碑……彻底沉寂了。我能感觉到它还在识海深处,像一块冰冷的顽石,仅维系着最基础的、让我们不至于被这个陌生世界空间规则撕碎的锚定。金手指……暂时废了。
“夫人!您怎么样?”王石头的声音嘶哑,他离我最近,挣扎着爬过来,独眼焦急地扫视着我惨白的脸和嘴角干涸的血迹。他身上同样伤痕累累,但眼神是清醒的。
“死…死不了……”赵铁柱靠在一块冰冷的黑石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拉风箱般的嘶鸣。他左肩被腐蚀液溅中的地方,皮肉翻卷发黑,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正在缓慢地蠕动、扩散。那只完好的眼睛,眼白部分也爬上了细密的血丝,瞳孔深处,被压制的戾气和混沌侵蚀的冰冷,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的理智,让他表情扭曲,时而凶狠,时而痛苦。
“柱子哥!别动气!稳住!”王石头立刻察觉到他状态不对,连忙出声提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绝境,任何一点失控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小月…小杏儿…”我顾不上自己的虚弱,目光急切地搜寻。
“夫人!我们在这!”小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深深的后怕。她和怀里的小杏儿被空间气泡甩在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上。小杏儿紧闭着双眼,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悠长,胸口的纯净白光虽然微弱,却稳定地亮着,像一盏在寒风中摇曳却不灭的小灯。她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由生命灵芝残留的翠绿生机、土灵余韵和小月守护之力混合的微光,抵御着周围环境的冰冷和压抑。
生命灵芝…我心头一紧,目光扫过小月身边。那株曾爆发璀璨绿华的奇珍,此刻菌盖上的翠绿光华黯淡了九成,菌体也缩小了一圈,显得有些萎靡不振,显然在空间石碑强行抽取其本源生机进行跃迁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它顽强地扎根在岩石缝隙中,根系艰难地汲取着这片陌生土地里稀薄的能量,依旧在缓慢地、顽强地释放着丝丝缕缕的生命气息,守护着小杏儿。
“小姐没事,就是又昏睡过去了,本源似乎稳定住了。”小月紧紧抱着小杏儿,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声音哽咽,“可是…可是丫丫她…”她说不下去了,泪水无声地滑落。
丫丫。
这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那消失在空间裂隙中的小小身影,眉心被暗紫污染吞噬的烙印…空间石碑最后的警告——“空间道标”、“吸引未知存在”…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带来窒息般的恐惧和痛楚。
崽崽还没回来,丫丫又…
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翻涌的绝望。不能垮!现在绝对不能垮!我是唯一的主心骨!
“丫丫…我们一定会找到她!”我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众人,“但现在,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我的视线落在赵铁柱肩头那不断蔓延的暗紫色伤口上,又扫过王石头身上深浅不一的划伤,最后落回自己和虚弱的小杏儿身上。“清点物资!处理伤口!石头,柱子身上的伤最重,特别是肩头,那污秽还在侵蚀!用…用生命灵芝的孢子粉!我记得它有压制污秽侵蚀的效果!”我快速下令,脑中拼命回忆着之前空间石碑关于生命灵芝的信息片段。
“是!夫人!”王石头立刻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从萎靡的生命灵芝菌盖边缘,刮下一点点散发着微弱绿芒的孢子粉末。
“柱子哥,忍着点!”王石头将孢子粉仔细地敷在赵铁柱肩头的伤口上。
“嗤——!”孢子粉接触伤口的瞬间,如同滚油泼雪!暗紫色的污秽能量与翠绿的生机猛烈冲突,发出刺耳的灼烧声!赵铁柱身体剧震,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独眼瞬间变得血红,狂暴的戾气几乎破体而出!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直流,才勉强压制住那股毁灭的冲动。
翠绿的光芒艰难地渗透,暗紫色的蔓延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伤口边缘甚至出现了一丝丝健康的肉色,但那污秽如同跗骨之蛆,并未被根除,只是被暂时压制。王石头又处理了自己和我的几处皮外伤。
做完这一切,我们围坐在冰冷的岩石上,背靠着嶙峋的黑石,暂时喘息。王石头将从山谷带出来的、仅存的几块没被污染的、品质最低的灵石碎片分给大家。握着这微凉的石块,汲取着里面稀薄却精纯的土灵之气,如同沙漠中舔舐露水,勉强滋润着干涸的经脉和疲惫的灵魂。
我默默运转着微弱的灵力,试图修复识海的创伤,同时将精神力如同最细的蛛丝般,小心翼翼地探向沉寂的空间石碑。冰冷的触感传来,没有任何回应。它就像一个耗尽了所有能量的核心,陷入了最深沉的休眠。我试图调动它记录的信息——关于这个世界,关于丫丫消失的裂隙坐标,关于那所谓的“空间道标”印记……全都石沉大海。只有在精神力触碰到石碑最深处时,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混乱与冰冷威压的“印记残留感”,如同附骨之疽般传来,让我瞬间头皮发麻,立刻切断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