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楠灵月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萧尘林迅速关上院门。
他目光沉沉扫过寂静的小院,确认再无任何窥探的神识残留,静立片刻后,才转身走向前厅。
厅堂内,那如山般堆积的灵石已然不见。
四千五百块下品灵石,加上之前剩下的一千多块……整整五千五百多块下品灵石!
这是何等庞大的一笔财富!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满足感和磅礴底气,如同温暖的洪流在他心底无声地奔腾、冲撞!这种被巨大财富托举而起的踏实感和对未来清晰的掌控感,远非言语能表达。
他面上依旧沉静,唯有一双眸子深处,燃着两簇微弱却无比炽热的火焰,那是被深深压抑的狂喜与野望。每一块冰冷的灵石,都在滚烫地宣告着他踏出的坚实一步!稳!必须稳住!这笔巨资是基石,更是他通往大道阶梯下最关键的几块砖石!
直到最后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波动被净尘术彻底抚平,萧尘林才缓缓转过身。
“恭喜了,萧道友!”一直在旁静静等待的苏凝雪巧笑嫣然,看着萧尘林那即便努力压制也难掩眼底光芒的模样,忍不住揶揄道:“这回可真是大发一笔,是不是该请客了呀?”
“自然!”萧尘林嘴角微扬,带着一股久违的松快:“今日便去仙人楼,地方随你点!”这话说得干脆利落,透着往日少见的底气,正是他此刻心潮澎拜最真实的映照。
“仙人楼?”苏凝雪微微咋舌,旋即连连摆手:“太铺张了!随便找家干净小馆就好!”那地方她听说过,一顿的花费足以让普通散修倾家荡产。
萧尘林却已转身关门,语气不容置疑:“定好了,岂能儿戏?何况此番请楠前辈,寻常地方也说不过去。”他巧妙地搬出了楠灵月的身份。
***
半个时辰后,仙人楼二楼一处临街雅间。
细雅的檀香在精巧的铜炉中袅袅升起,清淡怡人。桌上几碟精致灵肴散发着诱人光芒与淡淡灵气波动。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中央一只冰裂纹玉壶,里面盛着的正是招牌的“仙人醉”——清冽的酒液晃动着氤氲雾气,浓郁的酒香中蕴含着清晰的灵力波动。
“楠前辈大驾光临,晚辈荣幸之至,以此薄酒相敬,略表心意。”萧尘林执壶,手腕极稳地为楠灵月和苏凝雪斟满杯中物。动作不疾不徐,透着一股沉着的恭敬。
楠灵月执起温润的玉杯,眼波在萧尘林身上扫过,掠过那柄价值不菲的酒壶。“萧道友此番收获颇丰,倒是舍得。”
“前辈说笑。”萧尘林为自己斟上,举杯道:“不过些许运气,若非前辈照拂,晚辈岂能有此机缘。再者,上次凝雪光临寒舍,晚辈也未能好生招待,此番权当弥补了。”他目光扫过身旁微带羞赧的苏凝雪,很快又专注于楠灵月:“未曾想前辈真肯赏光。” 他语气真挚,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
楠灵月唇角微勾,浅抿杯中灵酿,清冽与温润交织的暖流滑入腹中,丝丝灵力随即化开。“萧道友的灵植手段确有独到之处。”她放下酒杯,直视萧尘林,声音平缓却带着份量:“日后若有其他产出,望能优先考虑碧波阁。价钱,必不让你吃亏。”
“凝雪既在此处,晚辈的产出,自是碧波阁为先。”萧尘林答得滴水不漏,郑重承诺。
楠灵月满意颔首。看着妹妹唇边抑制不住的笑意,心念微动,从腰间丝囊中取出一面青玉小牌,牌上水波流转,隐有“碧波”篆刻。“此前所言考取灵植师之事,并非虚言。此乃碧波令。若你能在九个月后考得一阶中品灵植师凭证,持此令前往我碧波仙门入宗考核,自会顺畅许多。” 她将令牌轻轻推向萧尘林。这已是她看在苏凝雪面上,能给的最大便利——一阶中品灵植师,便是底线。
萧尘林目光落在令牌上,纹路细腻,玉质温润,蕴含着一丝淡淡的宗门印记。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登天梯!一股强烈的悸动被他强行按在心底最深处,呼吸都似停滞了一瞬。
“还不快谢过楠姐姐!”苏凝雪在一旁急得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道,比自己得了令牌还要欢喜雀跃。
萧尘林深吸一口气,双手接过令牌,指尖微凉。“前辈厚赐,晚辈……愧受。必当尽力。” 他语速平稳,将波澜尽数敛于眼底。九个月?一阶中品灵植师?虽难,却是一条崭新的路!值不值得走,他自有盘算。
雅间内酒菜渐丰。灵兽珍馐、佳酿醇香,浓郁的灵力在美食激发下融入四肢百骸,萧尘林细细品尝着这份平日绝不敢奢望的享受,每一口都带着沉实的满足感,仿佛是在品尝着未来。
酒过三巡,气氛微酣。萧尘林放下玉箸,看向楠灵月,问得极其谨慎:“晚辈听闻坊市恐有动荡……先前凝雪也曾提起一二。不知前辈能否指点迷津,让晚辈这浅薄修为,也好早做预备?”
楠灵月端起酒盏的手微顿,眸光清冽如水:“赵陈两家在本地根深蒂固,积怨已久,必有一场了断。我碧波阁无意卷入是非,月余后将尽数撤离,暂避风波。” 她瞥了一眼身旁瞬间紧张的苏凝雪,“小雪之前为朋友求过情,想带上几人随行……其中,有你一份名额。若你愿走,到时随她即可。”
悬着的心骤然落地!萧尘林心底巨石搬开,连忙再次躬身:“谢前辈庇护之恩!晚辈铭记!”
借着氛围渐松,他终究问出了最紧要的困惑:“还有一事……恳请前辈开解。”他犹豫了一下,似是在斟酌如何开口:“晚辈深知五行之基……千难万难。但大道在前,不甘蹉跎。前辈见识远超我等散修,不知对此,有何点拨?”他语气谦逊至极,将自己定位得极低。
楠灵月沉吟片刻,放下酒盏,目光变得深邃:“灵根禀赋固然重要,却非仙道唯一锁钥。五行根基,亦有直抵金丹之途者,古来有之。”她话锋一转,“只是路更艰难罢了。”见萧尘林和苏凝雪都凝神静听,她继续道:“尔等可知,修仙功法,根基其实有两途?”
“两途?”苏凝雪瞪大了眼。
“一曰‘练法’,一曰‘打法’。”楠灵月语出如冰珠落盘,“练法者,唯求纯粹!心诀运转,只务精进修为,灵力至纯至浑,凝练如汞,中正平和,进境奇快!仙门内那些双灵根、异灵根天骄,专精此道,往往十载之内便可触及练气巅峰。”
萧尘林心神剧震,瞬间明了!那“天骄法”!是了!若无此等纯粹至极之法,那些惊才绝艳之辈,岂能如此神速?而他,竟一直以“打法”踽踽独行!瞬间,一种巨大的落差感和强烈的探寻欲抓住了他的心神。
“那……练法岂非全无斗战之力?”苏凝雪忍不住追问。
楠灵月唇角微勾,带着一丝俯瞰的意味:“力不足如何?破镜如登天,筑基方是仙凡之隔!宗门天骄专务于此,自有真传秘典护身,更有强者羽翼遮蔽。待其筑基功成,转修真传法门,何愁战力?”她目光掠过沉思中的萧尘林,“尔等所习,乃是‘打法’。以斗战为基,灵力兼具诸行特性,或锐如金,或韧如木,既可锤炼法术神通,亦能孕养法器杀伐。代价……自然是修炼速度,远逊练法。”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萧尘林低垂着眼睑,静静凝视着杯中摇曳的淡金酒液。
练法……打法……
原来如此!
他那修炼缓慢的“万流归宗”,他那每日灵力只能积累极其微薄的困境,那如山重压般的练气中期壁垒……那看不见的前路……此刻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极其耀眼的光芒,从裂缝中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