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城区那栋废弃的小楼里,夜泽皓(三岁)将他那个充满了恶毒智慧的“诛心之计”,和盘托出。
但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看向那个沉默的刺客瑟罗克。
而是落在了那个正抱着一堆闪闪发光的矿石,研究得不亦乐乎的狐人“地质勘探师”——阿优,以及那个正闭目养神、身上散发着温和圣光气息的“圣光牧师”——黎星的身上。
“……所以,”三岁总结道,“想要将祖尔的这张大网,彻底地扯出水面,我们需要一个‘诱饵’。一个能让祖尔的那些核心手下,毫不怀疑地,主动向其抛出‘橄榄枝’的、完美的‘诱饵’。”
“而这个‘诱饵’,必须具备三个特点。”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第一,他必须拥有‘无可挑剔’的身份,能自由出入祖达萨的各个区域,而不会引起怀疑。”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他必须表现出对现有体制的‘一丝不满’,或者说,对某种‘更强大的力量’,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渴望’,这样才能被祖尔的势力所相中。”
他伸出第三根手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必须拥有在被‘策反’和‘交易’的过程中,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记录下所有证据,并从那个必死的陷阱中,全身而退的、超乎常理的能力。”
“而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黎星的身上。
“……只有您了,黎星大师。我们这位,受人敬仰的、来自银色北伐军的……圣光牧师。”
三岁的这个提议,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让黎星,这个看起来最温和、最善良、充满了神圣气息的“奶妈”,去当“诱饵”,去和祖尔那些最肮脏、最邪恶的狂信徒,玩“无间道”?
这……这简直是让一只绵羊,去和一群饿狼谈判!
“不行!这太危险了!”阿优第一个跳了起来,他将怀里的矿石往地上一扔,急声道,“黎星他……他就是个加血的!让他去那种地方,不是送死吗?!”
然而,黎星本人,在听完三岁的计划后,他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讶或畏惧。
他只是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三岁,轻声问道:
“你希望我,怎么‘演’?”
三岁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导演”般的、尽在掌握的笑容。
“很简单。”他说道,“您只需要,继续扮演您自己——一个善良、强大,但又对赞达拉这种‘落后的、依旧信奉原始洛阿’的信仰体系,感到‘惋惜’和‘不解’的、高贵的‘圣光信徒’。”
“您只需要在某些‘不经意’的场合,比如在治疗伤员时,或者在与某些议员交谈时,‘无意’中,流露出那么一丝——‘如果,能有一种更强大的、更集中的力量,来统一所有的信仰,或许,就能避免更多的纷争和死亡了’——这样的‘感慨’。”
“祖尔的那些‘耳朵’,比我们想象中要灵敏得多。当他们听到一位强大的‘圣光牧师’,竟然也抱有这种与他们‘不谋而合’的想法时……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主动地,找上您的。”
“而一旦他们找上您,”三岁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阿优,就该轮到你的‘宝贝们’,登场了。”
计划,就此敲定。
在“沙怒残党”被一网打尽之后的几天里,整个祖达萨的表面,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所有身处权力旋涡中心的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
而三岁(夜泽皓)的团队,也开始了他那场无声的、第二阶段的“表演”。
黎星,这位因为治愈了无数伤员而声望日隆的“圣光牧师”,他的行为,开始出现了一些微妙的、令人玩味的变化。
他依旧每日,都会前往巨擘封印下层的神殿和伤兵营,用他那神奇的“圣光”,去抚慰那些被病痛和创伤所折磨的灵魂。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悲天悯人的、如同圣徒般的温和笑容。
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位可敬的牧师大师,在每一次展现“神迹”之后,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深深的“疲惫”与“遗憾”。
这一天,在成功地净化了一名被血魔法侵蚀了心智的赞达拉卫兵之后,他当着前来探望的塔兰吉公主和几位赞枢利议会成员的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黎星大师?”塔兰吉公主立刻关切地问道,“是您的力量,消耗过度了吗?”
“不,公主殿下。”黎星摇了摇头,他那双如同星辰般明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仿佛能看透世间所有苦难的、深沉的悲悯。“我只是……在为这些迷途的灵魂,而感到惋惜。”
他看了一眼那个虽然被净化、但依旧精神萎靡的卫兵,缓缓地说道:
“圣光,是仁慈的,也是唯一的。它能指引所有迷途的羔羊,回归正途。但是,在这片伟大的土地上,我却看到了太多的‘神灵’,太多的‘信仰’。”
“每一个洛阿,都有自己不同的‘神谕’。每一个部族,都有自己不同的‘传统’。”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最洪亮的钟声,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唉……”他最后,再次发出一声充满了“神圣烦恼”的叹息,“如果,所有的洛阿,都能像‘圣光’一样,放下彼此的隔阂,团结成一个统一的、至高无上的意志……那么,这个帝国,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纷争与痛苦呢?”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只是对着众人,行了一个谦卑的礼,然后,带着他那副“为世人而忧虑”的、沉重的背影,缓缓地离开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伤兵营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负责清理污水的巨魔杂役,在听到黎星这番“大逆不道”的感慨时,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毒蛇般的精光。
然后,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伤兵营,消失在了祖达萨那错综复杂的小巷之中。
三岁知道,他甩下的“鱼钩”,已经被水下的某条“小鱼”,精准地,发现了。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黎星的“表演”,还在继续。
他时而在与大祭司哈克,讨论关于“神灵之力本源”的“学术问题”时,“无意”中,流露出“多神信仰终将导致力量分散与内耗”的观点。
时而又在斥候队长考拉,向他请教如何用“圣光之力”来强化武器时,“惋惜”地表示,“圣光的力量,源自信仰的纯粹与唯一,如果战士的心中,还存在着对其他洛阿的敬畏,那圣光的祝福,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滴水不漏。
他没有攻击任何一位洛阿神灵,他只是站在一个“圣光牧师”的、最“政治正确”的立场上,去表达自己对“多神信仰”这种“落后”体系的“惋惜”和“不解”。
而他这番“异端”的、但又充满了“神学哲理”的言论,也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通过无数个隐秘的渠道,迅速地,传遍了整个祖达萨的权力暗流之中。
终于,在第三天的夜晚。
当黎星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借着月光,安静地擦拭着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被他当成“装饰品”的东方风格长刀时。
一条极其隐秘的、由暗影之力构筑而成的魔法讯息,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客舍的防御结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讯息的内容,很简单。
【午夜,黄金之渊,废弃祭坛。为了帝国真正的未来,我们,需要您的智慧。】
没有落款。
但黎星知道,那条隐藏在深水之下的“大鱼”,终于,咬钩了。
而与此同时,在客舍的另一间房间里。
“他们上钩了。”黎星平静的声音,通过心智连接,通知了所有的队友。
“干得漂亮!”阿优兴奋地叫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去布下天罗地网,把他们一锅端了?”
“不,还不到时候。”三岁否决了他的提议。
“对方只是发出了‘试探’。我们今晚要做的,不是去‘收网’,而是要……让这条大鱼,彻底地,吃死我们的‘鱼饵’。”
他看向阿优。
“阿优,”他的声音,变得无比的郑重,“接下来的任务,对你来说,可能是最危险,也是最关键的一次。”
“当你那个被他们称为‘爱国者’的头目,在见到黎星,并与他进行‘亲切会晤’时,我需要你的‘摄像头一号’,悄无声息地,吸附到那个头目的身上。”
“然后,当他离开时,我需要你的‘摄像头一号’,跟着他,一路,回到他真正的……‘巢穴’。”
“我要知道,祖尔的这张大网背后,到底还连着哪些……我们不知道的‘大人物’。”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堪称“虎口拔牙”的跟踪任务。一旦被发现,阿优的那只价值连城的“宝贝”,将瞬间被摧毁。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阿优拍着胸脯,脸上,却充满了属于顶尖猎手的、兴奋的光芒,“我的‘小宝贝’,可是涂了最新研发的‘相位折光涂层’的!别说是巨魔,就算是恶魔猎手来了,也别想发现它!”
午夜,黄金之渊。
这里,是祖达萨最繁华的黑市,也是最肮脏的罪恶温床。
黎星独自一人,穿着他那身洁白的牧师长袍,行走在这片充满了喧嚣与危险的、与他格格不入的地下世界。
他的到来,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无数道不怀好意的、充满了贪婪与恶意的目光,落在了他那身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华丽长袍之上。
但他毫不在意。
他只是平静地,按照邀请函上的指示,来到了那座早已被废弃的、属于蜘蛛之神沙德拉的旧日祭坛。
祭坛的周围,早已是一片死寂。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脸上戴着一个由巨魔枯骨制成的、狰狞面具的身影,早已在此等候。
“您来了,可敬的牧师大师。”那个身影开口了,他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嘶哑,而又充满了蛊惑力,“我们,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黎星看着他,温和地笑了笑。
“你们,就是那些,为了帝国真正的未来,而奔走于黑暗中的‘爱国者’吗?”
“您可以这么理解。”那个身影桀桀地笑了起来,“我们只是,一群看清了帝国‘病症’所在,并试图寻找‘解药’的医生罢了。”
他看着黎星,眼中,闪烁着如同发现“同类”般的、狂热的光芒。
“而我们认为,您,和您所代表的‘圣光’,就是那份最有效的‘解药’。”
“我们,诚挚地邀请您,加入我们这项伟大的事业。”
一场充满了试探、谎言与政治蛊惑的对话,就此展开。
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在祭坛上方,一块最不起眼的、摇摇欲坠的钟乳石的阴影里。
一只比苍蝇还要小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机械蚊子”,正将它那比发丝还细的“多光谱侦测晶体”,牢牢地,锁定着下方那个戴着狰狞骨质面具的“爱国者”。
阿优,和他那最得意的“孩子”,已经悄然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