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良材说出了云极自从来到仙唐皇城之后,几乎所有的举动。
除了雷鸣寺的事之外,甚至连书院里的事人家都知道。
还知道自己来自北燕,是北燕的云王。
这下云极有点意外了。
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容貌普通,气质普通,就连衣着都很普通的兵部尚书。
“看来兵部的眼线,不一般呐。”云极颔首道:“应该有专门探查消息的机构,信息网遍布皇城,甚至遍布仙唐。”
“的确如此,兵部的靖安司便是专门的眼线机构,人数多达过万,身份各异,有军中兵将,也有街边的商贩,三教九流,尽数囊括其中。”
鹤良材语气平静的道:“本官这十年来,一直致力于打造靖安司,比起十年前,如今的靖安司已经庞大数十倍,只要我想要的消息,一般都可轻易获取。”
“十年如一日的专注于打造探子,鹤大人厉害。”云极赞叹了一句,环顾四周道:“这小巧的法阵除了隔绝外界的探查之外,里面有什么声音的话,外面应该也听不到吧。”
“没错。”鹤良材端起茶杯,吹了吹浮茶,道:“云王是想要灭口么。”
道出了人家的隐秘,人家又询问法阵是否隔绝声音,那么接下来肯定是打算动手灭口了。
这是鹤良材的推断。
只不过他猜错了。
云极诧异的道:“怎么可能灭口呢!你是兵部尚书,宰了你,我还怎么在仙唐混了,进来的时候外面很多人都看到了,就算动手,也得先准备好不在场的证明,把我自己撇清,然后背后动刀子捅死你。”
鹤良材微微诧异,笑道:“确实是个好办法,看来云王深谙此道,既然不准备现在灭口,为何要询问法阵是否隔音呢。”
云极指了指房门,道:“鹤大人先把法阵收了,打开门,把你刚才那番话再说一遍,注意要大点声,最好整个茶楼的人都能听得到。”
鹤良材再次诧异,疑惑道:“此举何意?”
云极淡淡而笑,道:“本王来长安城好多天了,长安城里居然没有本王的传说,实在令人不爽啊,这么好的扬名机会,哪能被小小法阵挡住,鹤大人你说是吧。”
“哈哈哈!”鹤良材笑了起来,道:“北燕云王果然是一方枭雄,气魄惊人,本官佩服。”
“鹤大人明察秋毫,探马繁多,本王也敬佩得很呐。”云极似笑非笑的道:“鹤大人觉得,本王在化境里的化名用得如何呢。”
鹤良材原本面带微笑,听闻这话,笑容顿时尴尬了几分,变得不太自然。
沉吟稍许,只道出四个字。
“出神入化。”
确实出神入化,让鹤良材想一辈子,他也想不出云极用的那种化名。
想出来也不敢起,实在是丢不起那份人。
“有件事想不通,鹤大人如何认定文境里的苏大,就是我呢。”云极略感好奇的问道。
鹤良材知道文境里的闹剧,并不稀奇,因为他女儿就在书院求学。
不过云极就是苏大这件事,知道的人可不多,除了齐百书,也就大祭酒能猜出真相。
没想到鹤良材这位兵部尚书居然如此笃定。
鹤良材恢复了稳重的神态,道:
“从云王在皇城内的种种举动,推测出来的结果,毕竟皇城里很久没出祸……没出云王这种英豪了。”
鹤良材本想说的是祸害,没好意思说出口。
云极点了点头,唏嘘道:
“果然我这种耀眼的新星,再如何藏拙,再如何低调,也无法遮蔽自身的光芒。”
鹤良材明显愣了一下。
他能掌握云极在皇城里的种种作为,也能推测出云极是个桀骜不驯的狂傲之人,唯独没想到云极的脸皮居然厚到令人震惊。
敢如此自夸的,鹤良材这辈子第一次见识。
“我对老尚书很熟悉,老人家膝下只有宸桓宇一位子侄,云王既然与宸家无关,为何要趟这摊浑水呢。”
鹤良材皱起眉,语气发沉的道。
“鹤大人明知故问,是你们栽赃在先,我不想趟浑水也不行了。”云极语气冷淡的道。
“唉……”鹤良材沉沉一叹,道:“云王趟浑水也可比,你把水搅得更浑也无妨,但你不能把这摊浑水给掀了啊,本来是对弈之局,正是落子的关键时刻,你却把棋盘给砸了。”
嗯?
云极诧异了一下。
“我砸棋盘?尚书大人此言何意。”
鹤良材的目光变得十分复杂,默默的望着云极,眼中有怒意,有懊恼,更多的是无奈。
“这件事,关乎本官的身家性命,按理说不可能告知任何人。”
鹤良材语气无奈的道:“云王在紫宸王与元婴对峙的一幕,并非作假,我看得出你当时准备搏命一战,所以此事的真相,告知云王也无妨,毕竟敌人的敌人,便是战友。”
听到这话,云极微眯起双眼,道:“果然是无间道……”
“无间道?”鹤良材不解。
“无间,为十八层地狱的无间地狱,坠此地狱者将受无间之苦,黑白轮转,善恶难分,无间道的隐喻,是陷入无尽轮回的黑白之争。”云极瞥了眼对方,道:“不知鹤大人是选黑,还是选白呢。”
鹤良材缓缓颔首,道:“原来如此,无间道,果然契合本官这十年来的所作所为啊,我在黑白之间不断转换,不求功名,不求利禄,只求不辜负老尚书的信任与栽培。”
“世人都认为本官是贪图荣华富贵的小人,不惜攀附紫宸王,做紫宸王的走狗,可谁又知道本官真正的心意。”
“本官投身黑暗,只期待有一天,能迎来撕碎这黑夜的光明!”
鹤良材目光变得炯炯有神,眼中仿佛在燃烧着火焰。
这一刻,
这位仙唐的兵部尚书再没有王府里的谨小慎微,唯唯诺诺,宛如一把火炬,要将怒火烧穿天穹!
云极往旁边避了避。
鹤良材身上的光芒太盛,别把自己的新衣服给烧喽。
“我就知道,鹤大人乃是正道之人!这些年卧薪尝胆,大人,辛苦了!”
云极用充满感情的声音,表达着并不那么真切的关怀。
鹤良材可能压抑得太久,藏了十年的隐秘,终于能有个人能倾述。
他颇为激动的道:
“无论我沾染多少黑暗,心,始终是白色,与云王一样。”
云极面无表情的道:“大人别误会,我不是白色。”
“嗯?那你是什么颜色?难道是黑的?”鹤良材诧异道。
“也不是黑,而是……”云极傲然一笑,道:“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