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害怕,”林衔曦的声音在密闭的神魂空间里回荡,四周悬浮着细碎的记忆光片,“这是用神魂割裂的空间,他们听不见。”
他指尖勾起一片光片,里面赫然是凌言被铁链锁在听雪崖冰柱上的画面,“你喜欢他吧?可知道上一世你是如何对他的?”
苏烬猛地后退,背脊撞上无形的壁垒。
记忆光片如潮水涌来:自己掐着凌言下颌逼他仰起头,冰寒的铁锁将人吊在风雪中,听着对方清冷嗓音染上破碎的呜咽……那些被刻意封印的画面在此刻轰然炸裂。
“若他知道你是重生的灭道仙君,”林衔曦慢悠悠踱步,指尖划过另一枚光片——那是苏烬屠杀玄门时,九尾狐尾扫过血海的场景。
“知道你手上沾着无数人的血,甚至……”他忽然贴近苏烬耳畔,声音压低如毒蛇吐信。
“知道你是九尾天狐嫡系,猜猜他会不会挖了你的妖核?毕竟神翼血脉,对大宗师而言可是大补。”
“你闭嘴!”苏烬猛地挥掌,却穿过了林衔曦的虚影。神魂空间剧烈震颤,对方手腕溃烂处渗出的黑血竟凝成咒文:“你想做什么?”
“本王对玄界没兴趣。”林衔曦摊开手掌,黑玉牌在掌心浮沉着,“本王只报仇。你走你的仙途,我算我的血债,互不干涉。”
他指尖弹出一道金光打入苏烬眉心,“血祭术的事与我无关,幕后之人……你自己查。”
空间骤然破碎,瓷片与晨光瞬间重组。苏烬踉跄着跌回雅岚殿,心口像是被巨石碾过,林衔曦的话语还在脑海里翻腾——
灭道仙君的罪孽、天狐血脉的秘密、凌言那冰冷厌恶的神情……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
“三位请回吧。”林衔曦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尘,仿佛方才的对峙只是幻觉,“妖兽已除,黎安该安稳了,是吧,苏宗师?”
苏烬浑身颤抖,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凌言。
对方此刻正蹙眉看着他掌心的血迹,那双总是清冷的凤眸里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猛地攥住凌言的手腕,指尖冰凉:“师父……我们回镇虚门。”
“可是迟靖川和血祭阵……”霍念还没说完,就被苏烬拽得一个趔趄。
对方几乎是踉跄着御剑而起,广袖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背影却透着前所未有的仓皇。
“等等我!”霍念慌忙跟上,留下林衔曦倚在殿柱旁轻笑。
他低头看向地上挣扎的林衔烛,靴底碾过对方握剑的手,骨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二哥,现在没外人了。”
他蹲下身,指尖挑起对方下颌,看着那双因剧痛而充血的眼睛,笑得温柔又残忍:“当年宫变时,你把诅咒转给我,以为能高枕无忧?”
黑玉牌被按在林衔烛眉心,咒文瞬间渗入皮肤,“这六年我生不如死,你在龙椅上享尽荣华……”
殿外的铜铃突然疯狂摇晃,林衔曦的声音淹没在叮当声中,却字字清晰地砸在对方耳膜上:“现在……该算总账了。”
他猛地抬手,袖中飞出的银丝缠住林衔烛脖颈,在对方惊恐的瞳孔里,他缓缓勾起唇角:“你说,把你绑在玄霄诅咒的核心处,让你尝尝经脉寸寸碎裂的滋味,如何?”
林衔曦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碎裂的温柔,像雪片擦过冻裂的窗棂:“哎……我很怀念母后还在的时光。那时的光阴……真好。”
他垂着眼,长睫在眼睑下投出青影,脑海中那幅画面便顺着话音漫开——
五岁的林衔曦穿着簇新的绯红锦服,领口绣着金线缠枝莲,手里握着柄雕琢精致的小木剑,正追着一只斑斓蝴蝶跑过御花园的九曲桥。
晨露沾湿了他的鞋尖,却跑得不亦乐乎,直到小脸红扑扑地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曦儿又顽皮了。”温柔的女声自头顶落下,带着荷瓣清气。
王氏弯下腰,用丝帕擦去他额角的薄汗,指尖触到他发烫的脸颊时笑了,“累不累?去书房歇歇吧,先生今日要教新的书简。”
可他却拽着母后的衣袖,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撒娇:“不嘛母后,曦儿还想玩!”
王氏无奈,却还是揉了揉他的发顶,那掌心的温度暖得像春日阳光:“好好好,玩累了就来暖阁,母后给你做了荷花酥。”
“荷花酥!”小林衔曦眼睛瞬间亮起来,像落了满眶星辰,松开木剑就往暖阁跑,跑了两步又回头,见母后正含笑望着他,便笑得更灿烂,小短腿跑得更快了。
而记忆的光片一转,便映出另一道身影——
十一岁的林衔烛嘟着嘴冲进暖阁,直接拉住王氏的衣袖,声音带着委屈:“母后,今日父皇考功课,我……我又没答上来,是不是很笨?”
他垂着头,脚尖蹭着地面,明明已是半大少年,却在母亲面前露出孩童般的无措。
王氏转过身,依旧是那副温柔模样,指尖抚过林衔烛微蹙的眉心:“烛儿,人各有所长。你虽不擅经史,可骑射武艺却比宫里其他皇子都出色。昨日你父皇还夸你,说你长枪使得有虎虎生气呢。”
小林衔烛这才慢慢抬起头,眼里还含着点水汽:“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王氏将他和林衔曦一并揽进怀里,“你们都是母后的宝贝,父皇也一样疼你们。”
那时的阳光穿过雕花窗棂,落在三人身上,连空气都浸着甜腻的荷香。
林衔曦靠在母后怀里,手里捏着刚做好的荷花酥,酥皮一碰就簌簌掉渣,甜得他眯起眼,还不忘掰一半递给旁边的哥哥。
林衔烛接过,小口小口地吃着,耳尖却悄悄红了。
这样的时光,在三年后骤然碎裂。
八岁的林衔曦已能过目不忘,文武双全,老皇帝亲自将镇国将军封为他的授业师,看着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喜爱,最终力排众议立他为太子。
金銮殿上,他身着太子蟒袍,跪在丹陛之下,却没看见角落里,十四岁的林衔烛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几日后,老皇帝将林衔烛叫进御书房。
紫檀木书案后,老皇帝看着眼前已生得挺拔的二儿子,忽然叹了口气,从暗格里取出一块刻着扭曲纹路的玉牌:“老二,你如今也长大了,有些事该告诉你了。”